十二月月底,海城月末这几天,保利集团内忙碌异常。
王燕回正在接待来访的客人,等到将合作方一行送走之后,江秘书立刻敲门而入,“王首席,这些文件请您过目,还有陈小姐晚上想要邀请您共进晚餐。不过,大少奶奶这边的电话又过来了,说是这两天的花开得格外漂亮,请您空了过去瞧瞧。”
海城的花艺会馆,王燕回平时虽然来的次数并不多,可每次花开时节都会来赏花,所以也是这里的常客之一。
清幽的会馆内由专人领着,一路带着前往那一处花香四溢的院子。
等走过长廊,就瞧见一道木门掩了精致。
待人将木门移开,里面的景色瞬间映入眼帘清清楚楚,领路的会馆侍者轻声呼喊,“您请进。”
王燕回迈着轻缓步伐入内,已经换上室内专用木屐。一进入那座院子,木门立刻被关上了。
王燕回侧目一望,身穿华美汉服的女人坐在矮桌前方,她在修剪花枝。那些花都是刚刚剪下来的鲜花,每一枝都带着芬芳,格外的清新。
王燕回上前去,在矮桌前方的正方形坐垫上入席,他也不出声,只是看着女人将那些花枝全都修剪好。再看着她将剪子放下,听见女人说,“这些雪梅,今年开的特别好,每一朵都含苞待放的,香气轻微,又不会太过。”
听她说着,王燕回轻轻一嗅,果然是如此。
王燕回是知道她一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所以每日空闲下来既是打发时间也是陶冶情操,然而今日他所困惑的是,“雪梅开了,你剪几枝好的,派人送去我那里,不就好了。”
“这是今年开的第一季雪梅,让你来品一品梅花煮的茶。瞧你工作太忙,也想让你放松放松。”女人的视线落在花枝上,等她轻轻摆弄好花朵,她抬手拿起茶壶,为他烹上一杯。
雪梅煮茶,也是好雅兴,王燕回品了一杯道,“和往年一样,清新怡人,没有送一些去给大家一起尝尝?”
“等你尝了好,我再派人去送。”女人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他笑道。
王燕回放下茶杯道,“原来你找我来,是让我当小白鼠,我这个试验品还满意?”
“瞧你说的,好好来找你品茶,你把自己当小白鼠了?”见他茶杯已空了,女人抬手,又为他斟满。
王燕回也是笑道,“难道不是?”
“一月有节日,到家里来一起吃饭吧。”女人这才说出用意。
王燕回道,“你们一家子其乐融融,我一个大舅子跑过去做什么?就不去打扰了。”
“你是不想打扰,还是又有安排?”女人问道。
王燕回一听这话后,也深知她在指什么,“不管怎么样,我们和霍家总归是亲戚,过节就去探望一下亲朋好友。”
“可是霍家,已经退了婚也是事实。”女人又是说,“你更清楚,霍止婧不会把你的好意当作是真心,她对你,对我们王家是避之不及。”
“所以,她也没有和我一起过节。”不等她继续往下说,王燕回直接道,“我约了锦悦的林副总。”
……
女人的手轻轻拿起那杯茶,梅花在杯中绽放,花瓣有着极美的色泽,“你和她一起过节?”
“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王燕回慵懒转过身,他望向院子的白梅树,“毕竟,注资锦悦的决策人是我,她也算是我请进保利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你该知道,她是他亲口认下的徒弟。”女人轻声叮咛。
突然之间提起林蔓生,王燕回还在回忆节日当晚的一切,更记起他和她之间点点滴滴的相处,“我只是好奇,她有什么魅力,能让他认定。”
“有结果了?”女人突然凝眸以对。
“这个林蔓生,看起来平常,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一接触后,真是有些不同。”王燕回沉思着说,嘴角一抹微笑,“如果用花来形容……”
那个不惊艳出挑的女人,让王燕回下了定论,“有些像白梅,你看她柔柔弱弱,却经得住风雪寒冷。”
“白梅是漂亮的花。”女人似乎对他的定论有些持疑,“只有有心欣赏的人,才会感受到白梅的美。大哥,你该不会是对她有了兴趣动了心?”
王燕回一笑,摇头回道,“兴趣是有,动心没有。只不过,你这句话是不是该问问我的妹夫,让他去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动了心。”
仿佛是随口一句,却传入女人耳中,她低头,茶杯中倒影出她一双眼睛,有着一丝冷凝光芒。
……
品过茶赏过花,两辆车子在外边等候,一人坐上一辆,就要各自离去。
王燕回不忘记问了句,“他最近身体还好?”
“老样子,还算健朗。”女人回声,王燕回心中明白,也不再多言,只是说道,“你要记得,该提醒的时候,就要多提醒。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尉家的大少爷。”
“我知道。”女人应了一声,随即上车出发。
车子慢慢悠悠开着,驶出前方路口后分道扬镳,女人问道,“最近有什么动静?”
“大少奶奶,消息传过来,是说尉总去了鹏城!”前方处,随身助理立刻汇报。
鹏城?
不是圣诞节才去过,为什么又赶过去?
“今天是周几?”
“大少奶奶,是周五,明天就是周末了。”
“这个周末不是有从欧洲过来的重要客户?”女人出声问,她的眉宇微微拧起。
“是……”助理也不知道缘由,只是回答,“可是消息来报是这样……”
怀里捧着白梅,清香袭人,却也让她陷入更深一层的思考中。
不过是一个晚上,来回都要六个小时之久,他还要赶过去?
他是要去看谁,那个人对他而言,真有这么重要?
……
鹏城——
周五当晚,知名餐馆的包厢内蔓生今日有应酬。
今日她招待的人正是华都商贸的周老板,周公子的生父,华都的董事长。
饭桌上原本其乐融融,忽而周老板提起一句,“现在的霍总和从前那一位比起来,真是一样的出类拔萃……”
现在,从前。
一样都是霍总,可是从前那一位,蔓生知道,她是霍云舒。
听着周老板在诉说,蔓生忍不住问了一声,“周老板认识从前的霍总?”
“当然认识了,霍家的大女儿……”周老板笑着回道。
蔓生从来没有见过霍云舒,连她的照片,直到此刻也没有见过一张。对于她更是无从知晓,唯一的了解,也不过是零星少许。
蔓生默了下,私念也好,她还是轻声询问,“那位霍总,她是怎么样的?”
……
周老板今日心情似乎尚佳,所以也愿意和她多聊几句,遥想当年道,“我们华都和霍氏以前虽然没有合作往来,但是都在一个城市,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们的父亲,那位霍老板为人就很和善,在业界口碑很好。”
“霍家大小姐,是在霍老板过世以后,才继承家业胜任总经理的。小小年纪,一个女孩子,这么弱不禁风的,结果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那个时候,她的妹妹,也就是现在的霍总,也不过是那么高的孩子……”周老板说着,比了个手势描绘。
蔓生一瞧,依稀之间眼前几乎可以描绘出,当年霍云舒和霍止婧的模样。
真是,那么年轻,不过是两个孩子。
“霍老板因病去世,确实惋惜,姐妹两个在葬礼上看着实在可怜。特别是妹妹,一直在哭,牢牢的站在姐姐身边,半步也不肯走,深怕姐姐跑了一样……”周老板提起往事,哪怕是年过半百,可也会感慨生死,“那天霍老板葬礼,我没有到,不过也有派人去慰问。”
“您有心了,霍总一定很谢谢您。”蔓生轻声回道。
这一刻,突然联想到自己,那个时候面对母亲去世,也是一个人孤立无援,到了最后,险些也没有完成葬礼。不知道霍父去世时候,尉容是否有在她的身边陪伴?
“没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们其实就是同在商场,实在是不忍心。”周老板回道,仰头喝了一杯酒又道,“只不过,霍家的大女儿,也确实是不容易。一开始挂着总经理的头衔,也没有实权。后来经过自己努力,才好不容易保住了惠能,可是却又被手底下的人给卖了,股权全都到了王家……”
提起王家,周老板立刻打住,转了话题笑着说,“其实霍家和王家也是可惜,本来是联姻的,没想到最后婚还没有结成,人就没了!”
前几日蔓生已经从霍止婧口中落实,霍云舒真的不在人世。可是有些原因,却在时过境迁后也无从询问。
比方说,霍云舒为什么会死。
“周老板,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此刻,蔓生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周老板皱着眉,陷入于回忆里边,他沉声道,“其实当年霍家大女儿的死因,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震惊,实在是众说纷纭。”
众说纷纭里究竟又有哪些传闻,是意外,还是被害?
如果是后者,蔓生只觉得这太过可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谁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在国外的时候,坐着的直升飞机发生故障机毁人亡……”周老板瞬间压低声音,死者为大,他也是不愿渲染,“死的可怜,在大海里飘了很久,差点都找不回来,面无全非啊……”
面无全非!
如花似玉的年纪,可是临死居然落得这样一个结局,这实在是太凄惨!
“后来呢?”蔓生急急出声。
“后来就回了鹏城下葬了。”周老板回道,“她就葬在城郊的昌平墓园……”
“我们不说这个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人还是要往前看的,至少她的妹妹,现在这位霍总既聪明又有能耐……”周老板不再诉说有关于霍云舒的一切,他笑着谈起霍止婧。
蔓生微笑聆听着,默默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下一杯。
……
当晚蔓生和周老板相谈甚欢,临了结束饭局,蔓生送周老板上车,“谢谢您这次和惠能合作,之后建设百货大楼的事情,还要多仰仗您!”
“哪里的话,还要你在旁多多协助我家那个小伙子!”周老板显然对这次的项目十分器重,所以才会同意今日的单独相邀,也对她说了那样多的话。
蔓生自然点头,目送周老板上车离开了。
一旁,余安安将车开过来,“副总!”
蔓生坐上车,余安安载着她赶回住所,沿路不时看向她,“副总,喝了很多酒,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点累了……”蔓生随口回道。
今晚任翔跟随霍止婧外出应酬,所以没有和她们一起,只是此刻看着茫茫灯火,蔓生想起方才周老板所说的一切,只觉得眼前忽然变成一片汪洋大海,却瞧不见可以逃生的地方。
那个时候,霍云舒是该多无助。
海水那么冷,又那么无情。
所以,才会带来这么多无法抹杀的伤痛。
“副总……”余安安忽而在身边呼喊,蔓生应声,“嗯?”
余安安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问道,“那个……就是问一下……你喜欢不喜欢尉总?”
蔓生侧头望着车窗外,月色皎洁,像是要勾起人心中最纯粹的情感。
沉默良久,她才轻声说道,“喜欢,不喜欢,那又能怎么样呢。”
余安安对于两人之间的纠葛,已经知晓一些,她并不希望林蔓生不快乐,更是困惑于两个都有情的人却始终不在一起,“副总,你还在怪尉总吗?”
事到如今,又怎么能再清楚清算。
“我该怪他么。”蔓生却又幽幽问。
该与不该,这真是一个太过复杂的难题,余安安想不通,也不好多说。只是开着车,驶入霓虹深处。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后方处一辆车子一直默默跟随着。从餐馆出来,一直跟随他们回到公寓大楼。等到她们进了大楼后,也不过是静静停在路边。
路灯打亮一道光芒,照亮男人深刻俊美的五官,他抽了支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直到凌晨天渐亮,这辆车子才又驶离。
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
母亲曾经还在的时候,经常去看病,医生就曾经说:人是最懦弱的,可人也是最顽强的。
蔓生现在想来,医生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此刻蔓生不正是如此。
震惊的时候这样不知所措,恨不得逃避,当作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是懦弱的表现。然而当沉静下来以后,就会发现人又如此顽强。顽强到想要直接面对,不为有结果,却还是想要去了解去深知,尽自己的可能。
“林副总,您最近好像很烦恼?”午休时间,任翔送来一杯煮好的咖啡。
蔓生抬头瞧向他,“余秘书今天请假,有劳你了。”
“应该的。”
“她好点了没有?”蔓生又问。
任翔挑眉,“您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问她?”
“我去问的话,她只会说很好。”蔓生微笑回道。
这倒是像余安安的作风,只是一谈起那个女人,任翔就感到头疼,“也没什么,女人每个月都会心情不爽。”
余安安今日请假的理由很简单,月事来了,肚子特别疼。
“给她炖点鸽子汤吧。”蔓生下意识道,等话一说完,才发现有些微微尴尬。
任翔笑道,“您之前喝了那么多鸽子汤,有用?”
蔓生就知道他会拿这件事情来说笑,可她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还是有用的。”
任翔早就被余安安因为身体不舒服而烦躁狂吼了一通,这下想着晚上下了班就去煲汤。他正要退下,只是听见她唤了一声,“任翔,你等一等。”
任翔停步,他又看向林蔓生,发现她正望着自己,似是想要询问一些什么,却又无从问起。
过了半天后,她终于开口,“你见过霍云舒吗。”
任翔微微愣住,只是听闻这个名字后,他剑眉一皱,也有些感慨万千,低声回道,“我没有见过。”
“那你知道她吗?”蔓生开始向他打听,有关于霍云舒的事情。
任翔思量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知道一些。”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知道的告诉我。”蔓生提出请求,“我没有什么别的用意,只是想要知道。”
任翔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我只知道,云舒小姐和容少很早就认识,霍小姐是云舒小姐的亲生妹妹。好像也是云舒小姐的关系,所以容少才会对霍小姐这样关心。只是云舒小姐芳年早逝,太过不幸。”
任翔所说,蔓生大致已经了解,而她更想要了解的是,“那么你又知不知道,她是怎么遇难的?”
“我知道的情况是,云舒小姐带着自家的老佣人康叔到了国外考察,康叔是退伍军人,还会开直升飞机,那天是康叔开的飞机。可是那一天飞行的时候,却出了意外,飞机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故障,直接坠毁。”
“康叔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后来好不容易才被救活,云舒小姐不知所踪,后来出动了警方,霍家,王家,尉家都派了人寻找,一直找都没有找到。最后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毁了,您也知道,在海里面浸的时间长了,早就分辨不清了。”
“后来就去验DNA认证,是不是云舒小姐,结果,就是云舒小姐。”
“再后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只是听说,霍小姐为云舒小姐向王家退了婚,取消了婚约。云舒小姐下葬以后,康叔就一直为霍家守墓去了。那里种满了白梅,据说是因为云舒小姐喜欢白梅。”
任翔缓缓说着自己知晓的全部,蔓生听完更觉得沉重,而她依旧疑问的是,“这次遇难,是意外,还是因为人为?”
任翔也说不出个究竟,“警方这边是以意外判定的。”
“可是,霍小姐认定是人为。”刹那间,霍止婧那张痛恨的脸又浮现在蔓生面前。
霍止婧为什么提起霍云舒的死会这样激动,提起王家又这样憎恨。
蔓生无法忘记霍止婧那一天在办公室里,对着她说:是他们王家害死了我姐姐——!是他们让我的姐姐惨死!
任翔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那天云舒小姐和康叔所坐的那架直升机是王家所有,在遇难以前没有出现过故障。”
一架为王家所有的直升机,飞行了许多次都没有出过差错,可偏偏怎么就只有那一回会出错?
怪不得,怪不得霍止婧会这样认定!
蔓生终于了解,而她只能沉默。
任翔见她眉间紧锁,肃静的脸上不带一丝笑容,他不忍道,“林副总,您不要多想了,逝者已逝。”
是啊,逝者已逝。
蔓生轻轻颌首,“你下去吧。”
……
隔天午后,蔓生从华都公司出来,她没有立刻回惠能。交待了一声随行的助理,让他先回去。蔓生驾车,前往城郊的昌平墓园。
午后阳光很好,墓园内果然如任翔所说,种满了白梅。蔓生沿着路一直走,石板路漫长,从这一边到那尽头。
蔓生来到那座墓园前方,她满山寻找着那位云舒小姐的墓地。
终于,在走了许久后,她终于寻到了。
就在那一片山的山顶上,抬头望去,满眼都是白梅。冬日里白梅初开,美的不似人间,蔓生喘了喘气,平复心绪后上前去。
墓地的山脚下边有几间房子,豪门世家落葬后总是有守墓人的。
蔓生刚走近,那位苍白了头发的守墓人就立刻看向她,“小姐,这里是私人墓园,您走错道了。”
“您好。”蔓生瞧向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她已经知道他是谁,“康叔。”
老人显然一怔,而后问道,“您是?”
蔓生拿出一张名片递上,“我叫林蔓生,现在任职惠能。”
康叔接过名片来瞧,果真是来自惠能公司,“林小姐,您今天来这里是来拜祭大小姐?”
“是。”蔓生点头,她询问说,“不知道可以吗?抱歉,我来的太仓促了。”
“没关系,大小姐她最爱热闹了,要是知道有人来看望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我陪您上山。”康叔将院门打开,迎着她入内。
“谢谢。”蔓生又是道谢,跟随着康叔往山上而行。
迎面吹来冷风徐徐,越往高处走就越觉得空冷,蔓生慢慢走着,她一步一步走近,等到终于来到山顶上,来到那座被白梅包围的墓碑前,她仿佛感觉自己终于和她面对面相见。
虽然迟了,虽然晚了,可终于还是见到了。
“大小姐,有人来看您了,是公司的下属……”康叔朝着那座墓碑恭敬报告着,一如往昔霍家大小姐还是当年英姿飒爽的时候。
蔓生的步伐定了定,她折一枝白梅,来到墓前。
这一刻,她终于瞧见了霍云舒。
黑白照片里,一个温柔漂亮的年轻女孩子,正对着她在微笑。霍云舒是美丽的,有着一双动人的大眼睛,只是隔了照片,都这样充满灵气。可是相较于霍止婧的艳丽,她没有这样张扬的美,轮廓依稀之间和霍止婧神似,反倒是多了几分平静柔和。她长发披散下来一直及腰,还留着活泼可爱的齐刘海。
康叔在旁说道,“这是大小姐十八岁时候的照片。”
原来是十八岁那一年的霍云舒,永远的美丽,永远的青春年华,仿佛停格在这一刻不会改变。
蔓生将白梅花枝放下,她望着照片里的女孩子。
千万言语却都好似道不尽,她只是轻声说,“你好。”
你好,霍云舒。
你好,我是林蔓生。
……
午后蔓生没有在墓园留太久,看望过霍云舒,蔓生又跟随着康叔下山。来时白梅簇簇,走时白梅依旧热烈绽放着。康叔朝她挥手,祝愿她工作一切顺利。蔓生点了头,再次向他致谢,这才离开。
开车回惠能的路上,蔓生接到了余安安的电话,她在那头喊,“副总!您的好朋友曾小姐来了,她说联系不上你!”
蔓生一怔,曾若水来了?
等到挂线后,蔓生一瞧手机,方才上山入墓园也就没有带在身边,才发现曾若水打来几通电话,又发来一通信息:我在惠能附近的咖啡馆。
蔓生放下手机,望了后视镜一眼,已经远离那座白梅墓园,她这才踩下油门驶离。
……
曾若水的到来让蔓生感到暖心,朋友久违不见,更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人。夜里边蔓生带着她在鹏城散步,两人来到一处锁桥大道。站在大道上,曾若水望向她道,“我过来看你,你怎么一点也不兴奋?”
实则之前圣诞节的时候,曾若水和邵璇给她打电话时候,就曾提起她会过来一趟。曾氏发展势头越来越猛,生意自然也是越做越广。这一回,就直接来到鹏城。而曾若水也因为林蔓生在鹏城的缘故,所以立刻就揽下这次的出差之行。
可是不料,等她到来后,没有了以往的热切,虽然曾若水可以感受出,林蔓生在看到她的时候其实还是这样期待。
蔓生回头笑,“你什么时候说话和小璇一样了?”
“我看你好像不大高兴。”曾若水盯着她的脸说。
此刻手里边也没有镜子,所以蔓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我难道脸上写了不高兴三个字?”
“以前你见了我,总有说不完的话。”曾若水永远都是一针见血,“说说吧,最近都发生了什么,我倒是听说,保利集团总经理最近认了个徒弟,传得沸沸扬扬。有些消息挡不住,更何况有人也没有隐藏。”
一时间蔓生真不知道如何说起,才发现一切都太过凌乱,最后她只是应声,“你都知道了。”
曾若水和她一起眺望着远处的夜景,对于好友的遭遇,她也是略感烦闷,翻找着手提包就想要找烟,但是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烟早就抽完了。
下一秒,蔓生却从自己的包里,直接拿出烟递给她,“在找这个?”
曾若水却是一惊,林蔓生从来不抽烟,哪怕是念书那时候,女孩子们好奇买了一包偷抽一支,众人都在怂恿,她都没有因为好奇而碰过。那个时候,邵璇就搂着她念叨:十八岁的大姑娘啦,青春就是需要放纵的!
震惊之中,曾若水还是将烟接过,相比起蔓生的生疏,她却是十分老练的点烟。
“林蔓生,你重回十八岁了?”曾若水抽着烟说。
蔓生此刻倒没有再抽烟,她笑着说,“突然想了,就买了一包。我倒是好奇,你还听说了什么?”
“比如,霍氏其实有两位霍总,原先还有一位。”曾若水又是说。
蔓生靠着锁桥的桥柱,夜里冷风肆意,仿佛能够将人吹醒,“如果你遇到了一个人,在你最无助的时候,你去找他,他同意帮你,为你解决了许许多多的困难。”
“你相信他,无条件的信任,你想自己真是幸运,大概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都是用来遇见他了。”蔓生轻声说着,“可是原来,他是为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她早不在这个世上了,却还是有人愿意为了她全心全意。”
曾若水听着她在诉说,到了如今,事实再明朗不过,却不明白为何,她居然还能微笑,“他之所以会帮我,除了因为我手上有一千亩地皮之外,也是因为我的处境和他的心上人一样。落魄千金,需要照拂,所以他亲自辅佐亲力亲为。”
这么多任的豪门千金,都是有求于他,他像是突然出现的白马骑士,伴随左右不离不弃。一路出谋划策,一路相伴鼓舞,一切还都历历在目,让蔓生回想起来只觉得这么远,却又这么近。
“怪他!怨他!恨他!去讨伐他!”曾若水猛抽一口烟后说,像是在为她发泄那份苦闷。
可是蔓生对着此刻夜空上一轮明月,月色皎洁,如同白梅无瑕。
“我怪他什么……”蔓生几乎是喃喃自语,她轻声说,“本来,也没什么错……”
纵然有千般错万般错,却也仿佛抵不过这份深情。
他只是将深情给了别的女孩儿,可又有什么错。
真要怪,只能怪,人生自是有情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