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合同约定,一个月之内我们汇款提货,上个星期我们把余下的1350万汇款汇给了里明公司,当时我们还询问过里明的会计,今天上午厂里派我来提货,可是等我拿着合同、汇款单等手续到里明公司的销售部提货时,该销售部的人打了一通电话,然后把我们的合同、银行汇单等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告诉我们,这批货已在前一天被提走了,而且提货的人也拿了我们一模一样的合同、汇款单,并且说,在他们公司位于唐河四号码头的仓库里,还有我们签收的出库单,我一听,简直莫明其妙,再三跟对方申明,我们没有提取这价值1500万的电线电缆,可是里明销售部的人说得言之凿凿。后来我赶过去一看,在仓库保管员那里果然有一张出货单,正面还盖有我们乔岭第二水泥厂的公章以及法人代表的印信,事情至此,我明白,这其中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或者是有人冒充盗领了货物,或者是里明公司里的人使诈,骗取了我们的货款却不给货,于是我找到里明公司的负责人李明跟他说明事实,可是李明听后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惊讶之色,而是似乎早有预料,他只简单地说,他会处理的,我强烈地要求报案,李明却说什么也不肯,他说,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惊动警方,此事如此反常,经过一夜的思索,我下定决心今天前来报案。”乔晓说完了事情的经过静静地看着我们的反应。
实事求是地说,这桩案子,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南思道也是一副思考样,一时之间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唐河边四号码头?”南思道打破沉寂问,“那仓库保管员说提货的是什么交通工具呢?”
“他说是一艘无牌无照的机帆船,吨位在500吨左右。”乔晓回答。
“唔,这桩案件确实不寻常,需要我们办案人员认真研究。”南思道沉吟道。
“那我该怎么办?”乔晓问。
“尽可能多地提供给警方有用的信息,当然,为了节约旅馆里的开支,你们可以先回乔岭去,一有消息我们就会立即通知你。”南思道安慰着这位焦躁的报案人。
“好的,警官,我一定按您指示去做,但是你得给我一个破案期限呀,你要知道1500万可不是小数目,光是一个月的利息就很可观呢。”乔晓起身道:“我一定要控告李明这个骗子。”
“好了,我们尽其所能,力争一个月之内搞清此案。”南思道把乔晓送至门口:“届时,不管是货还是货款都把它的去向搞明白,做到完璧归赵。”
乔晓拉住南思道的手:“如果这样我一定请全队的同志吃宴席。”
“头儿,我们是否先找李明调查了解一下。”送走乔晓后,我建议。
“李明的表现太奇怪,异乎寻常,我同意你的观点。”
“我有必要诈骗吗?”在里明公司宽大的办公室,李明给我和南思道各沏上一杯绿茶后反问:“我现在光固定资产就有两个亿,有必要去触犯法律吗?这里面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你别误会,我们警方是要还原事实真相,核实一下报案人所说的是否属实,还有,请你尽可能多地提供破案的线索。”
这件事情我也觉着奇怪,这么多的电线电缆总重有400多吨,会叫人冒名提走?但是我了解了码头上的搬运工、吊机工证实,确实被人提走了,那艘船无牌无号,尤其令人疑虑匪浅,这样一桩案件非一般人所为,我疑心是。
“其实,这已是第二次发生这样的事了。”李明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有人蓄意搞垮我。”
“你是说,前面还发生了类似的案件?”我和南思道感到惊讶:“你为什么不报案呢?”
“唉,一言难尽,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的一批货也是这样古里古怪地被人冒充买家提走了,我只好把货款退赔给真实的买家,这样一来一去我损失了近一千万元。”李明闭上了眼,脸上就像一个丧子之痛的父亲神情:“这件事情我在心里琢磨了很久,我怀疑一个人。”
“谁?”我问。
“这个人跟你们是同行,是治安大队的,队长叫陈顶。”李明说道:“你问我为什么不报案?因为我没有证据,这就是原因。”
“喔,案件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南思道眼睛变得锐利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说?”
“陈顶,跟我一直是要好的朋友,我俩认识有二十多年了,他以前在刑警队的时候我们就认识,自从前年他升任治安大队队长后,我俩的关系就微妙起来,他先是要我公司在华东地区的代销权,因为之前我们公司有良好的代理商,所以我跟他说不行,后来他要安排他的妻弟来做副总,我也没同意,只是把他妻弟放在了财务部搞出纳,陈顶很是不快,半年前,陈顶告诉我在外面与人合伙做生意赔了钱要我借1000万给他,我当时资金十分紧张,就没借。”李明眉头紧皱,陈述着这一切:“再后来,就不断发生流氓滋事的事件,搞得厂里人心惶惶,每次都是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摆平,自然需要找到陈顶帮忙,接着就发生了这两起货物被窃案件,你们说我一个商人该怎么办?我现在被逼无奈,只好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我头一次听到如此黑暗的内幕,不禁感到心惊,陈顶也是警界一员虎将,可没想到他还有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但我同时也在考虑一个问题:事情真的象李明说的那样吗?南思道也拿出一支烟点燃默无一言,似乎在思量李明的话。
“嘭”地一声,李明经理室那厚实的樟木门被人猛地踢开了,一位妇人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怒气冲冲地走到坐在我们对座的红木椅里的李明经理的面前,狠声恶气地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这女人粉眼圆睁,一副挽袖举拳的架势,搞得我们有点莫名难堪,我正要起身好言相劝,南思道不动声色地拉了我一下,示意静观其变。
李明怵怵地站起身:“你发什么神经,怎么啦?”
我忽然明白了,这女人一定是李明的老婆。
“怎么啦!老天有眼。”女人从牙缝里崩出这几个字,一扬手将拿着的信封劈啪一声甩在李明的脸上:“自己看,这是塞在我家门我家门缝底下的,可是不幸得很——让我捡到了。
李明急急地把装在信封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只一瞥之下脸色大变,忙欲将那盛怒的妇人拉到里间去说话,不想被妇人猛地躲开,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这个伪君子!”说完一阵歇斯底里大笑之后,脸上带着女王般高傲的神色离去了。
半晌,回过神来的李明苦笑着对我们说:“这是我老婆,经常为一点家务事发火、闹气,你们见笑了。”
“我知道她是你夫人,她手指戴着的那枚钻戒,与你的这枚钻戒应该形状、做工都是一模一样。”南思道微微一笑用鹰目注视着李明:“但是事情好像并不是你说的这样简单吧,你的手里拿着的应该是一封勒索信,好了,别收了,我已经全看见了,那照片定是私生子吧?”
李明像被老师揪住耳朵的学生般,无法逃避,他茫茫然地呆了片刻,把信里的信纸与照片都放在茶几上,才决心开口说话:“南队长,事情既然叫你们撞上了,我就不妨直说了吧,唉,生活就象一幕活剧,我真不知道下一幕该演些什么?我还能演些什么?我真的感到心力憔悴,不错,这照片上的孩子是我与公司里主办会计的私生子,已有三岁了,可是现在却被人绑票了!”
我看见照片是有个穿着红衣绿裤冲人憨笑的小男孩,正是三四岁左右的光景,旁边的信纸上写着“你的私生子在我手里。”是一行用电脑打印的宋体字,没有落款与日期。
“孩子是在昨天下午就不见了,当时我和孩子他娘守在电话边等消息,没有得任何音讯,想不到绑匪却把信送到我的夫人那里去了。”李明突然间激动起来:“南队长骗货与绑架的事一定都是陈顶干的。”
“怀疑可以,没有证据的事不能瞎说。”我提醒李明冷静,“证据?有啊,事已至此,我就把跟踪与偷录的陈顶的电话录音放给你们听吧!”李明象一头发怒的公牛,猛地起身从宽阔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机模样的东西来:“这是我从网上购得的手机号码与监听追踪器,通过他我录下了陈顶近一个月来的可疑通话。”
以下是录音的通话片断:
女:“顶,好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种日子呀”
男:“苦,快了,我在实施一个计划,你要知道爱情必须要以物质基础才能结出浪漫花朵的,我缺钱。”
女:“我已过了浪漫的年龄了,我不要浪漫,我要实际的生活。”
男:“实际生活也需要房子、车子呀。”
女:“我要求李明赔偿我。”
男:“他是商人,没你想像的善良,最多也就给你十万、八万的,离我们的要求太远,况且还要处理好你跟他之间的那孩子的问题。”
(听到这里,我总算弄明白了录音里的那个叫苦的女人,其实既是李明的地下情人又是陈顶的情妇,怪不得这李明对陈顶是一百个怀疑)
女:“顶,你的计划是什么?”
男:“还没有考虑周密,总之,我会叫李明付出我们应当得到的。”
女:“要多久呀!”
男:“快了,也就几个月左右。”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南队长、我、局监察室主任、局里的黄副局长正在与治安队的陈顶谈话。
陈顶坐在长条会议桌的远角,正在拼命抽烟,这是个四十五岁的男人,体型精干,瘦削的脸庞上一双细眼狡黠而机警,这名从警二十多年的干将荣获过无数嘉奖与记功表彰,真不敢想像,这样的人从事犯罪是否也会象干警察一样老到而凶狠,给对手制造一个又一个麻烦与意想不到?
“录音也给你听了,希望你从实向组织坦白问题,我们会竭力帮助你,挽救你,但你必须说实话。”黄副局长正了一下眼镜,严肃地道。
“我真的没有说的了,我承认录音里的男人是我,但是我只是与钱苦有私情,并没有什么违法犯罪的活动呀。”
孙顶不甘心地掐灭烟头说。
“你所说的计划是什么?”黄副局长步步紧逼。
“那只是哄那女人的,她要跟我结婚,您说我怎么可能会要那种货色呢?”陈顶辩解着。
“好吧,你也是搞公安侦查出身,那就解释一下在你位于保乐街30号小院的墙脚下挖出的小孩的尸体是怎么回事?那是李明的么生子!”
黄副局长突然间向陈顶抛出一枚炸弹。
就在下午的时候,局里政治部找陈顶了解一些情况,我们征得局领导的同意对陈顶的住宅进行了秘密搜查,为了确保程序公正,现场还进行了录像,陈顶这会儿还蒙在鼓里。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陈顶一脸惊诧,其表情就象是一个无辜的路人经过法院门口却被法官宣判死刑一样莫名的震惊。
“好吧,刚才录音你也听了,现在就放一下录像吧,看样子做过刑侦的人是不见证据不发言呀。”黄副局长冷笑着说。
我打开会议室里的放映机,把录像带放了进去,挂在墙上的幕布上,呈现出我们刑警队在陈顶家的查找证据的过程:墙脚夫下的一堆新泥土下发掘出了用塑料布裹着的李明私生子的尸体,在卧房的衣橱里搜查人员只发现了小该穿的红衣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