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有些不耐地看了过来，她真是觉得丢人。
兄长有四个孩子，原配林氏生的三个，相貌家教学识都无可挑剔。
可偏偏这个最小的，就像是烂泥巴，怎么扶都扶不上墙。
太后娘娘却是脾气好，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上官燕，笑着道：“是不是看到哀家，实在是太紧张，忘了要说什么？”
上官燕楞楞地道：“启禀太后娘娘，不知为何，以前来宫里时，经常能见到太后娘娘，那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今天，燕儿准备了一个晚上，这会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后娘娘笑的十分开怀，道：“你倒是实诚，小孩儿家，莫把你吓坏了。”
又对在一旁羞愧难当的小裴氏道：“她还是赤子之心，天真烂漫的很，你回去之后可不能责打。”
小裴氏尴尬地应下。
上官燕满怀感激地道：“多谢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真是世上最仁慈的人了。燕儿祝太后娘娘寿与天齐，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能福泽子子孙孙，让大宁朝国泰民安。”
这马屁拍得，十分的文理不通，还颇有些粗俗。
上官燕虽然想不起来昨夜究竟准备了些什么，但肚子里也存了不少这些贺寿之词。一时激动，就全都合在一起，劈头盖脸地说了出来，完全不管文理，也不管旁人听了什么感受。
太后娘娘的心情十分复杂。
众人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祝个寿，你还能扯到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也真是厉害了。
小裴氏的脸色暗淡了下来，这个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后娘娘的亲儿子，前朝太子，下落不明。
上官燕祝寿说什么不好，说这个什么子子孙孙。
能想的起来这段过往的人不少，心里都暗想，这侯府的三小姐真是太有能耐了。
太后娘娘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如常，甚至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上官燕狗屁不通的祝寿词像是雁过无声。
半点反应都没有。
母女二人在众人嘲讽的眼神中回到了座位，上官燕涨红着脸，浑身发抖地悄声问：“娘，我方才有没有让太后娘娘生气？”
小裴氏心情复杂地看了上官燕一眼。
缓缓摇了摇头。
谁知道太后娘娘怎么想的，只是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都不合适。
又何必让这个傻女儿心里乱糟糟的更加状况百出呢。
上官燕松了口气。
一旁的李夫人冷冷地哼了声，面露不屑，嘟囔道：“家风败坏。”
这声音很轻，但却恰好能让小裴氏清楚无误地听到。
小裴氏涨红着脸没做声。
将所有的气全都吞下。
不吞也得吞。
太后娘娘在上，给她多少个胆子，她也不敢当众闹事、
只是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小裴氏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不管李夫人想要说合那家的姑娘，她都一定要好好羞辱一番。
……
内命妇们带着女儿们觐见完太后娘娘，便被带入到了偏殿等候开席。
小太监们负责唱名，宫女们领着她们入座。
每个人在什么位置都有划分。
小裴氏心里一松，这下子总可以避开李夫人了。
广宁侯府有世代相传的爵位，等级虽然不如公府，但广宁侯世代在边关驻守，乃是重臣。
再加上两家又是姻亲，排座位的时候，便排在了一处。
小裴氏带着上官燕上前，和齐国公夫人见过礼，林如意自然也被带了来。
上官燕立即就和林如意粘在了一处，还毫不害臊地道：“我娘和大哥都害怕我惹事，如意姐姐，我就跟着你，你干什么我干什么，这样绝对不会出错。”
林如意：“……”
齐国公夫人：“……”
小裴氏的脸又红烫的像是刚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熟虾子。
有这个女儿，简直是时时刻刻都在丢脸。
她也深刻体会到了上官成带着上官燕出席宴会时的尴尬之感。
好在齐国公夫人也知道上官燕是个什么德行，每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亲戚晚辈，都要忍不住叹息，“真不知道怎么教的。”
见识过她在太后娘娘面前的胡言乱语，现在再听到这个，也只是吃惊一下，就完了。
林如意毕竟年轻，又和上官燕来往密切，忍不住道：“燕儿妹妹，这样的话，你怎么能就这么说出来，让人听见了会笑话你的。咱们心知肚明就可。”
上官燕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一入宫，就犯傻，我大哥还威胁过我，让我不能再出错，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
这可真不是托词。
林如意同情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小裴氏忍着羞意，向齐国公夫人解释：“成儿请了两个嬷嬷回去教她规矩，可能是近来太辛苦了，这孩子今天一直都犯浑。”
齐国公夫人笑着道：“我们两家都是亲戚，总是来往，谁还不知道谁。燕儿估计是被吓的，一急就乱说话。”
小裴氏感激地看了齐国公夫人一眼。
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李夫人不过是个吏部尚书夫人，就拽的二五八万的，动不动就冷嘲热讽。
齐国公夫人的长相，身世，品级，都远胜李夫人，可人家做人说话就是让人舒坦。
然而，接下来齐国公夫人说的话，就让小裴氏如同坠入了冰窟窿。
“与其担心燕儿的规矩，夫人还是应当多关注外面的传言。”
小裴氏吃了一惊，她这才想起来，似乎和李夫人交谈之时，身旁的内命妇们的神色都有些不屑之色。
当时自己只顾着生气，竟然忽略了过去。
“请夫人直说，府里近来出了许多事，外面的传言，我一概不知。”
齐国公夫人面露难色，最终还是道：“这里并不方便说，夫人还是命人四处打听打听，听说是从醉仙居传出来的。”
小裴氏做梦都想不到这是上官成给她挖的坑，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外面乱传什么闲话，多谢夫人提点，我一定会多加注意。”
小裴氏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猜来猜去，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传言。
椅子上就像是放了针。
好在，很快太后娘娘就走了出来，登上了车鸾，起驾去了御花园。
皇上说太后寿诞，当与天同庆。
朝臣们都得到了请柬，在加上有品级诰命在身的内命妇和正值嫁娶年龄的公子小姐，大殿内摆不下，只好在御花园露天摆席。
好在现在秋高气爽，不热不冷，在外面吃席，倒也畅快。
小裴氏心事重重地跟在齐国公夫人的身后，朝御花园走去。上官燕就紧紧地跟着林如意，像是甩不掉的小尾巴。
御花园内，座位又重新地排过。
这一次，众人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摆放着食盒。
一家子的小几摆放在一起。
小裴氏有心想和上官成说上几句，但上官成却并不想和她搭话，一脸淡漠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
上官燕嘀咕道：“坏了，大哥一定是知道我在太后娘娘面前犯蠢了。”
小裴氏叹口气。
“娘在你大哥面前保证过，一定让你学好。你也别着急，只要肯用心学，嬷嬷们陪着你磨个两三年，你总会好的。”
上官成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她们两个人小声说话，全都收入了耳中。
闻言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总会好的？
他觉得他这个妹妹是好不起来了。
……
太后娘娘就坐之后，皇上带着众臣子给太后娘娘贺寿，接着是皇后带着内命妇们。
“好了，好了，皇儿的孝心哀家已经心领了，不必多礼。”
太后娘娘的声音里带着些倦意，已经不像早上那么精神。
皇上和皇子们的寿礼接二连三地献了上来。
有从各地献上来的祥兽，白色的老虎，白色的乌龟。
还有人献上了奇珍异宝，丈高的珊瑚，奇石，缀满了宝石的黄金树……
真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只有齐国公世子献上的是一架屏风，一人半高。
屏风上面蒙着一块红色的绸布，绸布上绣着大大的寿字，露出来的底座是紫檀木，雕工精巧。
太后娘娘原本打不起精神，见到这个，顿时眼前一亮，笑着道：“慎儿这是送了什么？”
齐国公世子依旧戴着黄金面具，穿着玄色的儒袍，衣摆宽大，微风吹过，衣衫就裹紧了那结实修长的身躯。
即便是不露脸，他依旧成功地擒获了无数妙龄女子的视线。
林慎的声音低沉之中带着清朗，简短地道：“绣品。”
“哦？”
太后娘娘精神百倍，她最喜欢的就是绣品了。
“能让慎儿献上的绣品定然绝非凡品，快快揭开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的眼睛发亮，脸上满是笑容，就像一个期待打开礼物的小女孩。
皇上笑着道：“慎儿，朕就不相信，你还能找到比宫里藏品更好的绣品。”
太后看了皇上一眼，不做声，转过脸来催促：“快，快揭开来让皇上开开眼。”
林慎箭步上前，将盖在屏风上的红绸布揭了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