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里面病重,宋太太被关在梨园外,虽然知道侯夫人这样处理,必然有着能够解释过去的理由,心里却有了隐隐的不满。
“冰儿因何生病?”宋太太打起精神来问。
从寺庙中早早回府,一路上车马劳顿,颇有些疲累。
丢下女儿在侯府,宋太太并不放心,祈福完毕,就匆匆往回赶了。
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回来人就病成这样,总得给个说法吧。
侯夫人脸上堆笑,道:“姐姐莫急,这事说来话长,我赶来和姐姐说这事,就是怕姐姐着急,太医说冰儿这病要静养,莫要让她心思重。”
她当然明白,宋太太对她隐而不报不满。
但若是宋太太当场看见宋语冰吐血的样子,只怕会更加不满。
现在,也只有想法子慢慢稳住宋太太。
宋太太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点头道:“想来妹妹也有考量,这些日子,冰儿在府里还靠妹妹多多照料。”
侯夫人低下头,“惭愧,若不是我照料不周,冰儿又怎么会如此。”
见宋太太平和下来,侯夫人这才让人将梨园打开,陪着宋太太在厅里坐了坐。
她道:“姐姐,这件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我之前送来的那个丫鬟,春杏。”
宋太太扬起了眉毛:“冰儿最喜欢的那个丫鬟?”
“对,我当时瞧着她聪明伶俐,是个好的,谁知道她竟然仗着我的信任,背地里欺主。”
侯夫人咬牙切齿地道:“冰儿辛辛苦苦熬夜绣的绣图,让春杏收好,谁知道她只想着邀功,匆匆到梅园禀报了我,我带着去见德妃娘娘,这绣图因为没有收好针,硬是被毁了。”
“啊?”宋太太大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冰儿哭得厉害,说春杏这半年来也不怎么得用,她都是看在我的面上,才对春杏多有恩宠。谁知道这个贱人,心思浮动,越发欺主。”
“我便命人将她打死了给冰儿出气。”
“可冰儿因为伤心这幅绣图的事,竟然吐了血,好在太医说也不是不可治,只是要静养。”
宋太太的心跟着侯夫人的讲述起起落落,听到这里真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一拍桌子道:“那个春杏可是侯府里的家生子?”
侯夫人摇头。
“姐姐也是知道的,我来这府里,家生子们都不怎么服气,后来就买了不少丫头婆子来使唤。这个春杏跟着我也跟了几年,瞧着是个好的,没想到内里竟然是这样。”
宋太太气冲上头顶,火又没有地方撒,浑身哆嗦。
侯夫人道:“冰儿似乎是有了心事,世子前来看她,她也说无颜面对世子,吐了血。我……我害怕她再被我生的那个混世魔王顶撞了,干脆就将院子封了起来。好在都是自家人,也不会误会什么。”
“我这些天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要派人去告诉姐姐和衡儿,又想着秋闱在即,千万不要影响了他。尤太医也说,这病也急不得,只能慢慢静养着,你们就是知道了也只能着急,半点用处没有。”
侯夫人舌绽莲花,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又将隐瞒宋语冰的病情不报,说的是用心良苦。
宋太太叹息道:“只要人还能慢慢养起来,什么都好说。”
送走了侯夫人,宋太太对着白蕊道:“跟我过来。”
两人走入了内室,白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宋太太哭了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
宋太太的声音变得冷厉。
她离开侯府才多久,女儿就病到了要封院子的地步,若不是因为寄人篱下,她早就审问宋语冰身边的婆子丫鬟了。
“奴婢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小姐前一阵子信任春杏,一直都是春杏贴身伺候,”白蕊按照宋语冰的要求,一一道来:“等到奴婢知道的时候,小姐已经因为绣图病倒了。太医来看过,说小姐这是操心太过,劳累所致,要好好养着。”
宋太太问:“那怎么变得如此严重?”
“侯夫人去了宫里,发现绣图损毁,便来梨园,问小姐怎么回事。这才揪出来春杏,说是小姐绣好之后太累了,让春杏把绣图收好,结果春杏急着去给侯夫人报喜,并没有按照小姐的要求收针,这才……”
白蕊一句话都没有说侯夫人的坏处,但是宋太太的心里已经有了嫌隙。
“然后呢?”
“春杏喊冤,求小姐庇护,小姐说春杏一直不好好伺候,但看在侯夫人的面上待她不薄,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春杏被侯夫人拖下去活活打死,小姐也吐了血。”
宋太太气的浑身发抖。
“尤太医说小姐这是心事太重,长久下去,恐伤心脉,让小姐好生静养。”
“世子听说赶回来看小姐,人都没有进屋,小姐听说世子来了,就嚷着不见,又吐了血。”
“侯夫人来劝慰小姐,提到世子和小姐的婚事……”
说到这里,白蕊飞快地抬眼看了眼宋太太的神情,宋太太面如沉水,白蕊又飞快地道:“小姐一时情急,又吐了血。尤太医说,小姐要搬出府静养,不然只怕会根基不稳,难以成年。侯夫人怕照顾不到小姐,就封了院子,谁都不能来看。”
“好……好……好得很……”
宋太太听到这里气的手脚发凉。
白蕊又道:“封了院子,倒是安静了许多,就是侯夫人又送来了一个寒烟,小姐说谁都不信,只让她在外面伺候。严六小姐来拜访过小姐,小姐没见,婆子倒是看见寒烟和严六小姐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三小姐从宫里回来,来闹过一场,也被婆子们挡住了,这些小姐都不知情。”
说着白蕊又将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这是严六小姐让黄莺带给我的,小姐说,先收下静观其变。”
这算是过了明路。
宋太太早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道:“冰儿现在究竟如何?”
白蕊道:“小姐的身子有所好转,只是心中不喜,总说不想呆在侯府。”
宋太太长叹一声。
这一声里面百转千回,包含了许多的心情和含义。
“我就该带着冰儿一同去祈福。”
宋太太最后道,“要是冰儿在我身边,又那里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没有娘罩着,冰儿又是个死心眼,为了侯府可不得把命都搭上绣图。
“太太,待会您去看小姐,可千万别提世子的事情,小姐不喜。”
宋太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好半天才道:“好。”
这些天,关妈妈也没有闲着,寺庙里也有不少贵妇人来烧香,闲谈之中,总是会说些趣事。
严六小姐在齐国公府落水被广宁侯府世子搭救。
这件事情早已经传开了。
严六小姐想要嫁给世子,侯府里人尽皆知。
现在宋语冰为了给侯府绣图病倒了,世子却又和严六小姐有了纠葛,宋太太心里不悦。
虽然现在是投奔侯府,但在宋太太眼中,自个还是丞相府的嫡女,而侯夫人还是那个貌美却不得宠的庶妹。
侯夫人所做的一切都让她心中厌恶,但又不得不引而不发。
“冰儿身边有你照料,我也放心,你把那个寒烟叫进来让我瞧瞧。”
白蕊点头出去,不一会带着低垂着眉眼的寒烟进来。
宋太太慈眉善目地道:“你就是寒烟?”
寒烟跪倒在地,“奴婢寒烟见过太太,奴婢是夫人送来照顾小姐的。”
“哦。”
宋太太点点头。
“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寒烟抬起头,一张老实平淡的脸,没有半点出众之处。
宋太太问:“你在府里呆了几年了?”
寒烟道:“奴婢呆了三年了。”
“一直都在夫人身边伺候?”
“不是,奴婢在夫人身边管衣物,大约有一年半的样子。”
宋太太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了。
“你好好做,冰儿现在病着,不喜欢看到生人,眼下委屈你了。”
寒烟受宠若惊,“奴婢不敢,奴婢只想着能好好伺候小姐就好。”
“嗯,下去吧,以后好好听白蕊的话,我这里规矩不多,但要求忠诚听话。”
寒烟又磕了个头,慢慢地退了出去。
“礼仪也还不错,也会察言观色,夫人送来的都是精心调教过得丫鬟,”宋太太淡淡地评论,“比起那个掐尖要强的春杏,寒烟的确更让人放心。”
白蕊低着头不敢出声。
宋太太道:“寒烟若是和旁人有什么接触,你要速速报给我知道,别去打扰冰儿。”
白蕊全都应下,等到出去的时候,背心出的汗已经将衣衫都浸透了。
太太是个外松内严之人。
越是身边人,要求越严格。
白蕊生怕答得不对,让太太不高兴,火上加油。
“小姐,您瞧瞧,我这身上都出了一身的汗。”
宋语冰勾唇笑了笑。
方才关妈妈已经过来看过她,等会娘就要来了。
算一算,已经十几年都没有见过母亲,宋语冰的心情很是激动,却又不能表现的太过,免得被旁人瞧出破绽。
母亲回来了,大哥也就快回来了。
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周周全全,再也不要被自个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