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
杨清看向江之洲道:“如此说来,你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听着杨清的声音,江之洲突地醒过神来,将自己的外衣除下,又将贴身的里衣敞开了怀。
不二与杨清凝神儿瞧着,却是不发一言。
将那里衣也扒下后,江之洲将那里衣的领子往两旁那么一扯,却是露出一条细缝来。
这细缝被江之洲用力一拉之下,破开了一道大口子。
他将手指往那破口处一伸,须臾,便夹出一小片碎布片来。
江之洲神色凝重,手中举着那破布片,犹如举着一稀世珍宝一般,将它送至杨清面前。
杨清神情一凛,双手接过,细细一看,面色更为凝重。
那布片上头,其实不过少少数语,落款却是仔细:成阳太守
若是他人看到此物,定然不知这成阳太守所谓何人。
但是杨清一看,却是心下大惊。
成阳太守,其实是索图侍卫的一个雅称,因他极为推崇西楚前朝颇负盛名的成阳太守蔡昆阳蔡大人,所以自封了一雅号,为“成阳太守”。
自然,此号并未广而告之,杨清会知晓,也是因为当初他与索图一道镇守燕关之时,有一日偶尔撞见索图手上有这么一方小印得知。
杨清犹记得当时索图与他讲解这方小印来历,对蔡大人敢做敢谏的行事作风颇为敬佩,直称要以为师。
如今,杨清看到这一落款,便知索图是要告知与他,所言之事皆为真实。
哪怕是他以为不应发生之事。
杨清将目光自那落款处挪开,就看到了索图所留之言:前事尽忘,后事可期。
看到杨清捧着那张纸半晌不语,江之洲便再度开口道:“此物原本应是一完全布帛,但是惨遭火焚,辗转之下,只留得一角。”
“且索侍卫留在燕关之人,皆已身亡。”
听着江之洲的话,再垂首看看手中那道残书,杨清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片刻之后,他才又抬起头来:“倒是难为了索侍卫,只是那戴升之事,你又是从何得知?”
江之洲闻言忙道:“送此物人口中所知。”
杨清冷声道:“倒是好得很。”
江之洲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燕关那头,若是没有了索侍卫和那道特令,届时你该如何……”
江之洲还没有说完,便被杨清给打断了话头:“已是此番光景,回如何,不回,又待如何?”
杨清说完,便将目光转身了窗外。
江之洲突地一笑:“如此,你我可真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了。”
一旁的不二却是愤愤道:“想少爷这么些年殚精竭虑,所为何人?那人却是如此昏庸无道,好赖不分!既然如此,少爷何不就此作罢,乐得逍遥自在?”
杨清却是瞪了他一眼道:“不二,慎言!”
被杨清这一瞪,不二心里极是委屈,但更多的,却是不平:“少爷,那人如此待你,你又何必再为他留着面子?”
“终究是欠了人情。”杨清长叹一声:“暗盟那头,可有消息传来?”
不二缓缓道:“不曾。”
当日杨清离开西楚前往北凉之时,便已经解散了暗盟大部,只余下十数人,操控着暗盟那通达天下的情报网。
只不过也只有杨清知道,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他不在京城的时候,那些暗盟成员不要去做些无谓的举动。
“传令过去,不计任何代价,探明戴升与索图的下落,且妥善安置……若他们的家人尚在的话。”
不二垂首应下,又听得杨清道:“故国不堪回首……呵,不过是一丧家犬!”
“少爷,你又何苦来哉?”不二对着杨清行礼,痛哭失声。
杨清未说话,与江之洲相立无言。
良久,他才又接着开口道:“是时候,荣归故里了。”
不二闻言却是心下大骇,急声道:“少爷,不可!”
杨清道:“有何不可?不过是一层画皮。”
未等不二说话,杨清又道,言语中带了点淡淡的笑意:“既然到了这番田地,不若给杨清一个体面的死法?”
三人正说话间,便听得客房门被人从外头敲响:“客官,外头有位爷,请你们一道见见。”
见见?
杨清与江之洲对视了一眼,还未等得他们想出此番如此应对,便听得外头的伙计又道:“那位爷说,在外头备了些北山清茶,欲与君一道品茗。”
北山清茶,当初杨清在那燕州城首屈一旨的李义府上小坐之时,李义命人端来的,正是这北山清茶。
若没有这么一道品茶,他又能如何想起那李义与北凉之间,那番过往。
当年,也不会如此顺利地解决掉了李义这个大麻烦。
这番言语,倒使得杨清与江之洲心下更为了然。
……
杨清来到对面酒楼雅座时,便再度看到了一身心定神闲的段鸿星。
“王爷真是好气度。”杨清淡然道,行了一礼,再不开口。
段鸿星却不以为忤,只是指着前头的那一把椅子对着杨清道:“坐。”
看着杨清坐下,段鸿星便开口道:“先前本王那个提议,不知你考虑得如何?”
“诚蒙王爷厚爱……”
杨清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段鸿星摆手道:“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些。”
“王爷贵为人凤,不知想草民如何为之?”
段鸿星看着杨清,久久不语,半晌,才突地展颜道:“如今你想要当个草民,怕也不能如愿,你又待如何?”
杨清淡然道:“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段鸿星一下子站了起来:“怕是不会死得那么容易,姑且不论你前事未清,就说现在这般,你要死,就难如上青天。”
杨清却是笑了:“草民对自己这条小命的分量,还有些自知之明。”
说着,他往前探出半个身子,定定地看向段鸿星:“至少,在王爷这里,还有些分量。”
段鸿星却是平静地看着他:“何以见得?”
“王爷是个明白人,如今北凉与西楚不宜起战事。而王爷缺个人去从中周旋。”
杨清慢慢地往下说道:“而我,便是那中间人。”
段鸿星道:“据本王所知,你欺君罔上。”
“那又如何?如今我身在北凉,无论生死,我主定会因我而掀一场大战。”
杨清抬头,看向段鸿星:“这般结果,可是如王爷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