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宇的伤势复原,宛有神助。
在江之洲跟他详谈的那一日之后,一日更比一日好。
陈靖宇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眼下他活着,只为了替自己洗一洗那一把冤屈。
在陈靖宇醒来五日后,江之洲又一次坐在了他的病榻跟前。
“江少爷,多谢救命之恩。”
陈靖宇并不知江之洲的来历,只知道他姓江。
江之洲微微点头:“对于此事,你不必在意过多,路见不平,吼一声罢了。不过……”
陈靖宇见他神情严肃,便知定有要事吩咐,当下便坐得更为端正一些:“江少爷若有话,尽管吩咐。”
“不过,你可知这状告监考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陈靖宇目色坚定道:“这个学生自然明白,横竖不过一死,总得死得光明正大。”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陈靖宇的眼睛突地瞪大。
机会?这江少爷说给他机会?
看到陈靖宇神情激动,江之洲站起身来抬手往他肩膀上头一拍:“新年伊始,按惯例,陛下会前往莽山猎场。”
闻言,陈靖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不错,陛下要前往莽山猎场进行春猎,他若想接近,也只有在那个地方。
像是知晓他心里的想法,江之洲又道:“你自然是进不去那莽山,那上头里里外外全都有禁军把守,还没等你靠近,你就已经成了人家的刀下之魂。”
“但是,此去莽山要经过不少地方,倒是可以一试。”
陈靖宇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目色坚定:“学生愿意一试!”
江之洲往陈靖宇的身上一打量:“若是凭你现在这模样,我倒是劝你,还是歇了这番心思吧。”
陈靖宇一听急了,脸色胀得通红:“不,在陛下出行那一日,学生一定能,一定能为己申冤!”
江之洲点头道:“如此,甚好!”
此次见驾,不同以往,江之洲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于圣驾跟前。
故而,只能靠陈靖宇一人之力。
当然,在此之前,江之洲会将一切事宜,替那陈靖宇安排妥当。
段子骞自王宫而出前往莽山,还有三日。
在这三日里,陈靖宇便一门心思地调养身体。
而江之洲则与杨清一道商议着此次见驾所需准备之事。
见驾不易,此次,当需一举得中。
……
三日后,内皇城内一片欢腾。
少年天子携百官而出,前往莽山进行春猎。
此次春猎,乃是段子骞上位以来首次出行,自是意义非凡。
天子稳重堪当大任,实乃北凉之福。
段子骞端坐于龙辇之中,耳边传来阵阵欢呼之声,他的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为了此次春猎,他已经作了大量的准备。
只因为太傅前几日告诫,此次莽山之行,恐不会过于顺利。
故而,在这禁军队伍里头,他又安排了些暗卫入内,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这些日子以来,摄政王那头极为安静,安静到让人感到疑惑不已。
依着段鸿卓的性子,他断然不会是个收敛的性子。
但是,他现在却是极为安静,甚至对他所颁布的几项指令,都不曾像之前那样,万般阻挠。
这使得段子骞心里一阵发寒,不知那段鸿卓又在筹谋些什么。
正在陷入沉思之际,段子骞突然感觉到龙辇一阵晃动。
虽然极为轻微,但是还是打断了他的沉思。
段子骞的面色一正,开口道:“外头何事?”
外面有人回道:“禀陛下,有人拦驾告状。”
有人告御状?这事听着倒是令人极为意外。
“为何告状?”
段子骞依旧稳坐其位,只是神情间多了几分思量。
“此人名为陈靖宇,为今次春试学子,他声称自己被人诬陷。”
“春试学子?”段子骞的嘴里将这几个字咀嚼了几下,便伸出手去撩开前头那排帘子。
“将人带来,朕要问上一问。”
不一会儿,整个人都在颤抖着的陈靖宇便被带到了段子骞跟前。
“你就是那告状之人?”段子骞将陈靖宇上下一打量。
陈靖宇“扑通”一声便跪倒在段子骞跟前:“回陛下,正是草民。”
“你有何冤屈?不妨说来听听?”段子骞的声音很轻,但落在陈靖宇的耳中,便如惊雷阵阵。
“草民,草民要状告那今年春试监考官,不问黑白,不断真伪,误人前程。”
陈靖宇身上的伤并未好全,只是他出门前让那医馆大夫将他身上伤口全都固定了一遍。
如今这跪俯于地的时间过得有些久了,他便有些撑不住了,眼前一阵发黑。
段子骞的脸上出现此许玩味之意。
那春试所监考之人,皆出自监考院,而监考院中人,怎会犯如此错误?
此事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状告当朝命官,你可知其罪?”
听着段子骞的问话,陈靖宇稳了稳心神,又开口道:“草民自然明白,若非如此,草民也不会冒死去敲那登闻鼓。”
“总算获上天垂怜,得见圣颜。”
段子骞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朕便准那大理寺卿受理此案,你可同意?”
陈靖宇道:“草民只求洗涮冤屈,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好!”段子骞点点头,将那林公公唤至跟前:“传朕旨意,将此人送至大理寺,着大理寺卿亲审。”
林公公对着陈靖宇看了一眼,便敛下眼帘:“奴才遵旨。”
陈靖宇被带到了大理寺,一同被传唤的,还有那负责此次春试的监考官以及肖禾等一应考生。
肖禾看到陈靖宇被带上来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他未曾想到,这陈靖宇竟当真捱过了那十五军棍,还将他一道状告于御前!
想到此处,他便上前一步,对着陈靖宇厉声道:“陈靖宇,你三番两次胡闹,意欲何为?”
陈靖宇抬眼望去,便看到肖禾眼里那抹尚且来不及收敛的狠戾之色。
他心下暗惊,但是脸上却不显分毫:“肖禾,不过是叫你来做个见证,你又何需如此?”
肖禾道:“你素来狂浪不羁,莫要害人害己。”
陈靖宇冷笑一声:“在下倒是很想听听肖兄的见解。”
肖禾倒退一步:“你竟胆敢状告监考官?”
陈靖宇道:“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