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是现在还不能。
段晏迟疑地，视线往上看，最后停留在已经完全安静下来的薛蕴嬛的脸上。她的脸上还顶着一层完全陌生的仿造脸皮，蹭着血污，身上的衣裳也是脏兮兮的。他很少见到过这样狼狈的薛蕴嬛，不能说没有见过。
他张了张唇，朝着眼前的人伸出手来，“晚晚。”
薛蕴嬛看着近在眼前的段晏，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眼神锁在那白皙的手上，如在思虑。
“晚晚，你已经对我失望了吗？”半响，段晏的手没有被握住，他自觉地放了下去。
薛蕴嬛看着段晏那一瞬暗淡下去的双眸，心中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那种麻软的疼更叫她承受不了。昔日种种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薛蕴嬛的脑中闪过，很多的画面都是关乎她与段晏在一起的画面。
她怎么能拒绝这个人？
身体不好，一次次承受换心的痛苦，只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跟她在一起的人。
她在段晏死之前早就知道了的，从小在孤儿院时只有段晏会跟她在一起，到后来段晏被亲生母找到带走，他的身体一直都算不上好，那时在孤儿院因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就会过的很苦很难。哪怕被带走之后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身体不好还是一直困扰着段晏。
但段晏是个很难忍的人，他忍受着换心之后会出现短暂的排异反应，每次看到希望时却又总会破灭。
他真的是能忍，不然温晚这样的辜负，他又如何还能再一次的接受？
“呜……”
薛蕴嬛垂落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心中产生了动摇，她应该知道的，段晏从来都不是故意的。似是察觉到了薛蕴嬛的动摇，段晏试探着走过去，他身上只是单纯地披着黑狐大氅，虚虚地披在身上，露出里面的里衣。
这才叫薛蕴嬛反应过来，段晏很可能是趁着所有人都睡下时才起身过来的，他避开了所有的眼目。
薛蕴嬛看着这双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没有再次往后退，而是任由这只温暖的手落在自己稍冷的肩膀上，她在这地牢内湿冷，浑身泛寒让一下接触到温暖的薛蕴嬛禁不住抖了一下。
段晏微微垂眸，从唇边泄出一抹轻叹道：“晚晚，我没有办法。”
“……”薛蕴嬛沉默了一会，又抬起手来抓住了段晏的。
她的举动让段晏有些意外，段晏以为她或许早就听腻了这样的说辞。可哪怕薛蕴嬛不打算理睬他，段晏也打定了要在这儿陪着，哪怕只是隔着一道距离这样彼此相望，段晏也觉得足矣。
毕竟温晚这个人，是他从小就开始喜欢的人，哪能这么容易说放弃就放弃。
只是在衡量之间，需懂得取舍。
她低下头，抓住段晏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对不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段晏有些意外，在他的认知里薛蕴嬛并不是一个轻易会道歉的人。
或许说段晏很少见到过薛蕴嬛道歉，就连在道歉这一方面薛蕴嬛都是极其委婉的，绝对不会说是直白的跟你说‘对不起’，所以这才薛蕴嬛闹完之后说‘对不起’他倒是有些意外。
“为所有。”
薛蕴嬛抿了抿干燥地下唇，在他的手心上又写下三个字。
方才见到段晏便开始抱怨发疯又不安，这样的状况没让段晏吓跑已经算好了，段晏还愿意这样好好地呆在这儿。一次又一次地哄着，薛蕴嬛当然知道这都是段晏的纵容，他只会对自己这样，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至于让她会太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份好，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对待段晏有半分不妥。
在出事之前也是薛蕴嬛先与段晏冷战的，也是她先觉得段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样好的段晏，甚至觉得段晏被这个世界的阴谋论同化了，也变得那样心狠手辣，其实不然段晏只是一定要逼出点什么，而她也在这期间发现了在这个世界的确不一样，不仅仅在面对别人的方面。
她必须够狠，必须要改变，才能在这个世界站住脚。
在这里不是在现代，这个世界充满了是她笔下创作出来的书，没有那么多平安可言，充满了艰辛，在一切不安定的因素稳定下来之前。这本书会一直按照着原本的轨迹的发展，哪怕剧情不一样，它也会答到某个程度。
段晏反手抓住薛蕴嬛微冷的手抓在手心上，温声道：“晚晚，是我做的不够好，才叫你受了这些苦。”又想了想，他其实也是后悔的，“如果不是我执意换了身份，你如何会要陪我面对这些？”
这倒是真的，薛蕴嬛扯了扯嘴角觉得好笑，真的有得必有失，她找到了段晏也愿意陪段晏面对这些。当真正的面对起来，她才发现这一切并不是那么简单，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都能承受的来。
她记得自己写这本书，笔下书里的女主温婉只要陪段晏面对顾墨渂、李沁遥，只要面对这些江湖的腥风血雨，还有太子这个金手指的助力。现在不一样了，段晏面对的不仅是顾墨渂，还有宫中宫外的所有一切。
他真的是不要命了。
书里的男主逆天也不是这样玩的！
“我疼。”薛蕴嬛稍微恢复过来了，她没有再一味地闹下去，又写道。
段晏知道她疼，知道大概是她身后的伤口再次裂开了，“你过来些。”
薛蕴嬛小心地挪动着身子，她其实很疼，稍微一动就疼的厉害。同样的，段晏也知道，这家伙在孤儿院里打架可是一把好手，要是真的沦落到喊疼的地步肯定是真正的疼了，不然也不会说，疼在温晚的词典里是丢脸的另外一种解释。
她挪过来了，到段晏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段晏便张开手，她下意识地想要躲。
“啊啊……”
她想说的是这很脏，浑身都是臭味，都没有换洗，还在地牢里，身上带着不少的血污。段晏这样的干净，又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叫薛蕴嬛闻着有些莫名地安心，她只是从喉咙间挤出破碎的音节，推拒却是没有的。
段晏轻柔地将人拥入怀中，手贴紧那块血污的地方，抚过她细长的黑发，感受到一个她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紧绷着的身子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