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粗鲁的口吻,反而让薛蕴嬛适应了些,这才像是来薛府闹时的陈媛微。可惜了,这适应没多久,陈媛微便彻底泄了气,她的双眼空茫的很,就跟没甚么希望一样。
陈媛微抿了抿唇,似是自己也不习惯道歉,只是委婉地说道:“这也与你无关的其实。”
其实这是极为清浅的一句话,薛蕴嬛知道这是她在道歉。
薛蕴嬛拉过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好。”陈媛微终于微笑起来,她应下了。
营帐内的啜泣声慢慢地大了起来,听的薛蕴嬛很是不适,她必须得见到段晏。只有段晏或许能把她认出来,毕竟他们二人都是从现代来到的这个世界,只要让他们有谈话的机会,段晏一定会认出她。
她在脑袋中设想的很简单,可她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倘若要见到段晏,比登天还要难。
薛蕴嬛坐着在思索,渐渐地四周的哭声低了下去,那些人许是路途疲惫都累了,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一个个紧挨着睡着了。陈媛微依然靠在墙角,与那些人似是拉开了一道无形的距离,她看向眼睛不停四处张望的薛蕴嬛觉得好奇。
陈媛微小声地开口询问道:“不休息?”
“我不累。”薛蕴嬛又看了一眼那些都睡过去的女人们,摇了摇头表达自己的意思,又听到营帐外那些训练的声音,爬过去抓住陈媛微的手写道,“什么时候他们会来带走我们?或者说……”
她还没有在陈媛微的手上写完,陈媛微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在这儿,以她们这种身份被接走,接下来会发展的事情显而易见的,陈媛微想起便身子一僵,她像是回忆起了某种事情。
陈媛微看向营帐外流入的些许阳光,以为她是害怕便安抚道:“今天不会的,你安心休息一晚上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有休息好了,你才能承受起这些。”
薛蕴嬛张了张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得不说陈媛微真的改变了许多,她现在都会学着去理解、安抚别人了。
薛蕴嬛舔了舔下唇,又在陈媛微的手上写道:“保护好自己。”
薛蕴嬛认真地在陈媛微手心上写字,丝毫没有注意到陈媛微流露出奇怪的视线,如若不是自己的认知很正常,她可能真的会觉得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就是自己的表姐。太奇怪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怎会对她如此上心。
薛蕴嬛贵为太子妃,又是与太子大婚不久,太子如何能让自己的正妃涉嫌其中。
陈媛微低低地笑了出声,反手握住薛蕴嬛道:“你还是先关心好自己吧,傻姑娘。”
薛蕴嬛察觉到这口气不对,口吻中还带着一丝颤音,与往日的陈媛微太不一样了。她还未开口,因着陈媛微反握住自己受的动作,一截手臂也随着动作而露出来,她在那光洁雪白的手臂上看到了一道道伤痕,那些伤痕可怖,皮肉都往外泛起已经愈合不起来,不能复原如初了。
陈媛微一怔,注意到了薛蕴嬛的僵硬,连忙将自己手臂收回来,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啊啊啊?”怎么弄的。
薛蕴嬛连忙追上去,抓住陈媛微的手臂,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陈媛微。陈媛微没有说话,但她发红的眼眶已经出卖了她,她使劲地扯了扯自己的手,想将薛蕴嬛的手甩开,但是无果后,瞥见薛蕴嬛那双盈满了真切担心的眼,手也忽地一松。
她自暴自弃地露出来,凉凉地笑道:“很难看对吧。”
薛蕴嬛见她不再抗拒了,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袖子往上提了提,映入眼窗的竟都是细密的伤口,一块接这一块,这手臂几乎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地方,叫人看着胆战心惊的。她的手很轻地触摸上去,陈媛微见不得她那样谨慎的样子,索性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按了上去。
手心的触感是非常粗糙的,还带着硬实的痂。
陈媛微按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怎么样?这就是我想逃走的下场,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薛蕴嬛摸着这些伤疤的手都发抖,这种伤疤很可能是用烙铁来烫伤的,她不敢想象那时的陈媛微是如何熬过这种酷刑的,当真活着不如死了好。她想到那天自己没有派人去找陈媛微,竟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她没有沦落到这样的境地,或许也不会碰见陈媛微了。
可能陈媛微就要一直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直到她死去。
薛蕴嬛的倒吸了口冷气,又听陈媛微开口道:“就连这样生不如死的酷刑我都熬过去了,这些对于我来说真的已经是……恩赐。”
她那‘恩赐’二字深深地扎进了薛蕴嬛的心口,她想不到嚣张跋扈陈媛微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媛微看到薛蕴嬛似是愣住了,声音柔和了不少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吧,也是,我不该跟你一个陌生人说这种话的。就跟叫你可怜可怜我似的。”
她愣住了不是因为陈媛微遭遇,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书中薛蕴嬛这个人物的经历。本质上来说,如果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替代了薛蕴嬛这个存在,她和陈媛微的下场几乎是一样的凄惨,从前高高在上,有多高傲不可一世,最后低贱就如尘埃里的一粒沙石罢了。
最后的薛蕴嬛还不是变成了街头痴傻的乞儿,被毒哑了嗓子。
现在的陈媛微,不过就是重蹈了原书里薛蕴嬛的结局而已,她是不忍的,仿佛从陈媛微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没来得及拯救的自己。
薛蕴嬛抓住陈媛微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像是在讲述的过程中无意中触及了她的回忆,在讲述的过程中手的温度就跟着逐渐的褪去了,可想而知这对于她来说是怎么样痛苦的回忆。
“不用安慰我,只希望你不必经受着些。”陈媛微像是看破了,淡淡地说道。
她从薛蕴嬛的手上抽走了自己的手,随后缓慢地闭上眼睛,像是要歇息了。这是拒绝的姿态,薛蕴嬛也没继续说下去,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到了晚些的时候,从营帐外流入的光没有那么的亮了,应当是过了不少时间,那些金灿灿的光都变得带了一点红。
看样子是快要到傍晚了,有打理她们的将士送了些吃食进来,方才还安静的人便开始骚动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