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间透露了医馆的主人是个大善人,无条件地接待那些得了病的人,对于那时候觉得外边儿很多人也觉得正常。恰恰是这种最正常的地方,引起了段晏的注意,胡桃应该没有说谎,那么说谎的很可能就是她的娘亲了。
据薛蕴嬛所知也是如此,这镇子上鲜少人得病,即便染了病也小小的病痛,这镇子四面环山药材几乎应有尽有,不必到医馆上就诊。而胡桃却说那天医馆那几天都感觉很多人。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那些人估计是实在忍受不了无法自医了,才来的医馆,镇子上按照了解到的情况而言,只有胡桃娘亲这一家医馆,一个大夫。其他的两个人,死的死,失踪是失踪,胡桃的娘亲是唯一在怪病做斗争后死掉的。
“你们发现什么了吗?”胡桃看到段晏脸色沉重,有些胆怯的问道。
薛蕴嬛看向段晏,她似能知道这话语中潜藏着的危机了,“这么说来,很可能怪病的源头都在医馆?”
“是。”段晏点点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解释道,“看来的确如此,那些人将镇子上的大夫都逼死,又挟持了胡桃用作筹码威逼医馆的主人合作,那些人可能最初的确染上的小病痛,只是来医馆就医后便彻底染上了这种病。”
薛蕴嬛微微一怔,觉得这听起来细思极恐。
“我想薛老将军也应该是这样着了道的,他只是信以为真了。”段晏无不叹息地说道,他的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
薛蕴嬛抿了抿唇,又后怕地说道:“如此说来我们的确是防不胜防,我们只有忘忧子前辈一个人能甄别对付异族的人,对于制毒用蛊我们都不是很了解。”
诚如薛蕴嬛所说的,他们只有忘忧子是相对而言最安全的,不容易着了道的。
段晏疲惫地摆了摆手,他避开了薛蕴嬛谴责的视线,“带下去吧。”
话音刚落,屋外便有人打开了房门,将跪坐在门边的胡桃往外拽。薛蕴嬛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也不管胡桃身上脏兮兮的还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一下从暗宫的人手里夺过胡桃。
“姐姐?”胡桃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被人保护起来。
这是一种保护的姿势,胡桃知道,以前娘亲怕她受到伤害也是这样温暖的,紧紧的一直拥抱着她。
薛蕴嬛看向段晏,一字一字地问道:“你要带她去哪儿?”
得知全部真相的胡桃相当于已经是毫无价值了的,薛蕴嬛知道这点,正是因为知道,又看到了刚才段晏对胡桃的无动于衷,他那种深深的漠视忽略让薛蕴嬛感到心惊,宛若在大理寺时突然换了副面孔的太子。
薛蕴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松开手,胡桃就会被拉去处理掉,或是随便地抛弃,以胡桃的身份现在被抛弃了,蒙蛮那支的人找到了胡桃,胡桃准没有好下场,而最安全的地方,薛蕴嬛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身边。
胡桃从薛蕴嬛的怀里挣了挣,探出了个脑袋来,她认真地看着段晏道:“我可以帮到姐姐,你不要赶我走。”
你。
对于薛蕴嬛她用的是‘姐姐’的爱称,而对于段晏,她只是简单的用了一个‘你’来代指。可见胡桃的确感受到了薛蕴嬛的庇护,她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从话语间就不难分辨出来胡桃对薛蕴嬛和段晏的亲疏关系。
胡桃是怕他,只是单纯的畏惧而已。而她不怕薛蕴嬛,看着那小家伙的样子看着还会保护薛蕴嬛。对于一个刚丧失了至亲的女娃来说,胡桃原因喊薛蕴嬛‘姐姐’是在一定程度上对她的认可。
只需短短的犹豫,段晏便点了点头,但他还是示意了胡桃,“好,但你也得给我表现……”
话还未说完,薛蕴嬛就直接了断地打断了他,语气也跟着变得冷淡了起来,“段晏,你这样要求她,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
“生存法则。”段晏歪了歪头对她的质疑显出了困惑,似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薛蕴嬛盯着段晏,像是要把段晏盯出一个洞来,“你有病吧,段晏。”
胡桃注意到说这话时段晏的手握成拳又松开,似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掩饰的很好,很快又开口道:“晚晚,你这样过分了。”
薛蕴嬛知道自己说了很多过分伤人的话,可是段晏这不通情理又残忍的样子,实在叫她看不惯。
胡桃只是一个刚失去至亲的孩子,看看段晏都说的是什么话?
“小姐,让我带她去换洗一下吧。”这时,方才从屋外进来的人开口了。
开口便能得知一直戴着银质面具的人是个女人,她的声音很冷,几乎没有什么感情,说话也十分的公式化。薛蕴嬛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去了,也没再与段晏搭上话。徒留段晏一人在房内,她临走前将门关的砰的一声,很是响亮。
“主子。”
从梁顶翻身落下一道黑色的影子,她扯下自己的脸上的黑纱,露出了原来的面容,她被‘换走’了的剪秋。
剪秋往前走了几步,她的身形已恢复了轻盈之态,丝毫没有染病时的困顿,那是因为段晏的手上其实早就掌握了解药。段晏有解药一事谁也没有说过,因为解药还在研发之中,不能量产,忘忧子身上带着的药材也仅能够供给制作出少部分的解药。
解药的弊端便在于不能快速的生效,解除药性异常的缓慢,因怕剪秋无力保护薛蕴嬛的安全,将借故将人调走。
段晏显得异常的平静,他的手翻开一个倒立的青瓷杯,边不经意地细问道:“什么事?”
“主子何必要瞒着小——”
“如果你想说是这件事,大可不必。”
“主子!”
剪秋显得有些紧张,她方才在梁顶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都听见了耳里。可能是当局者迷的缘故,薛蕴嬛竟没有发现段晏一再逼问胡桃的做法真正的目的,而这种没有发现加剧了二人的误会。
许是跟在薛薛蕴嬛身边久了,剪秋不再像是暗宫的其他人那样变得逆来顺受,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剪秋知道自己身为暗宫的人不该这样轻易地坏了规矩,管到主子的头上去,这是以前剪秋从来不敢想的。可是她又不愿看到薛蕴嬛与段晏二人渐行渐远,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主子已经算是十分的仁慈了。
段晏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便寡淡地瞥了一眼对方,“不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