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做什么?”
杨旻云淡淡地开口,若不是看在绿芜自入宫以来便一直跟在身边伺候的缘故,凭绿芜那好奇天真的性子在宫中只会碍事,可绿芜也是她唯一从家中带过来的丫鬟了。跟了她一路荣宠兴衰至今,无论绿芜如何看待她,她早就将绿芜当作姊妹相处。
“是,娘娘。”绿芜忙回过神来,微微颔首道。
绿芜跟在杨旻云的身后缓步走出了宫殿内,在半路上绿芜便折去了三皇子殿下的宫殿,按道理来说三皇子当摆出皇宫之内,可在夺位结束之前怕是三皇子都不会搬出皇宫之内了。
她刚来到宫殿外,知会了看守在殿门外的侍女。
侍女会意,“稍等。”她转过身缓步走了进去,不过一会又飞快地走了出来,“三殿下这就更衣出来。”
绿芜想一愣,便见侍女畏畏缩缩地躲开了她的眼神,那侍女的头上与进去之前相比额角多了一个红印子,是被什么东西砸过般。
“走吧。”
不多时,顾胤瑜从殿内走出来,他不因何故脸上显得十分的不耐烦,紧追着她身后出来的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绿芜认得,前不久还来过杨旻云宫殿内的,她称杨旻云为‘姑母’。
“表哥,我难道真的比不上一个瘸子?”杨乐馨追在顾胤瑜的身后,不甘心的喊道。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泪痕,胭脂也被泪水给模糊了,弄的一块深一块浅,头发也微微凌乱,碎发四处乱翘。
绿芜不敢多看,很快地避开了杨乐馨的视线,走在顾胤瑜的前头带路,他们去的地方不是皇上的寝殿内,而是御书房。
御书房门前不少臣子跪伏在外面,顾胤瑜来时眉头紧蹙,他不是没有听到消息,可杨旻云知会了他在绿芜没有过来之前,不许他轻举妄动,一看到御书房门台阶外跪了一片的臣子,其中包括他那位皇兄,庞大的身形在其中,一眼就可见。
“进来。”
他方来到门口,还未来得及通报,就听到御书房内响起皇上的声音。比起以往,皇上的声音的确要比之前沙哑低沉的多,不像是以往的有力,还有点虚浮,听起来便觉得有气无力了,看样子的确是要走到头了。
推门入内,顾胤瑜便看到了一旁的杨旻云,她正坐在一旁淡淡地说道:“瑜儿,你来了。”
皇上撑着额头在书桌前,他面前摊开的是一叠叠的周折,眉心几乎凝成一团,叹息声不断。
顾胤瑜始终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问道:“父皇,怎么回事?”
看皇上的样子,应当是在为什么大事烦恼,而今能烦恼的大事怕只有交代后事,立主君一事。
“御书房外跪着的是何人,你当真不知?!”皇上的声线突然拔高了几分,他瞪大了双目,质问道。
顾胤瑜冷不丁地被这一吼,不自觉地被皇上的威严所压迫,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的动作都被皇上收尽了眼底,皇上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看样子这他的皇儿的确是不如太子,便是这样简单的一声就能将其喝退。他眼底的笑意,仿若被身旁的人给看到了,杨旻云将手中的青瓷杯重重地搁在案几上。
杨旻云冷冽的声线响起,她不带丝毫情面地说道:“皇上,御书房外的人都是自发地为瑜儿,为苍越着想,你这样凶瑜儿做什么?”
现在的皇上垂垂老矣,已经不是那个当年她认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他在这皇位上做了那么多年,也该做够了,她用了无数的时间陪葬,也等价兑换了。
她这个皇位,哪怕坐了那么些年,也不过就是皇上一句话就能废除掉的,仰仗着母家的势力,皇上不敢罢了。
“母后!”顾胤瑜见不得他们二人争锋相对,生怕自己落了个不讨好,“父皇,儿臣是的确不知此事。”
有些事杨旻云做的干净利索,从未与顾胤瑜商讨过,这点也是顾胤瑜其实不喜好的,他总觉得自己活在母后的庇护之下,母后的庇护既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所有的一切顾胤瑜知道少不了杨旻云的努力,可是他却不喜欢被如此管束。
早在纳妃一事上,他们便起了争执,杨旻云希望他能够娶杨乐馨为正妃,而让李沁遥为侧妃。
可李沁遥才是他喜欢的人,而不是像杨乐馨那样肤浅无脑的女人来当他的正妃,在这一件事上皇上的决定让顾胤瑜更对这个父皇对了几分尊重,相比杨旻云让人喘不过气的关心,他还是更偏向皇上。
“我说的不是么?难道皇上还要清秋那女人的孩子来当苍越的国君?”杨旻云不听,自顾自地继续说。
她看的透彻,甚至连顾胤瑜都觉得十分可笑起来,估计是她叫顾胤瑜活在太优越的环境下了,竟连谁是他真正的亲人都分不清了。
说来也不能怪顾胤瑜,皇上把控整个苍越,乃是一国之君,不会连拿捏人心这种事情都把握不好。
皇上冷笑一声,看向身侧的杨旻云,厉声道:“现在朕还没死,你们便要请愿定下未来的国君,这是想干什么?想要什么!想逼宫吗?”
杨旻云也不甘示弱,她现在已经完全不顾夫妻情面了,反问道:“那皇上呢?皇上又想干什么,皇上现在的身子状况我们都知道,整个宫中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了,他们都是担心苍越之后的国势,又如何不可?还是说皇上想再拖延一点的时间,好叫太子成长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太子遍寻天下名医的事情。”
当年,她也是和清秋一样对皇上有所期盼。可是到了后来,杨旻云觉得自己实在天真,居然妄想与天下共享一个男人,皇上不仅是天下的人依靠,还是她的依靠啊,她生下顾胤瑜的那天,正逢上苍越最冷的日子,连下了几天的大雪,将整座皇宫都度上了一层雪衣,她一个人在宫中,整整三天却不见皇上来看过一面。
她的心便是从那天开始完全死去的。
“那又如何!朕是一朝天子,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太子是朕的皇儿,朕为他做这些有何不可?”皇上觉得可笑,冷声道。
好一个有何不可。
杨旻云咯咯地笑了,仿若还是当年笑颜如花的少女般,“皇上,你不是为了你的皇儿,你是为了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