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霜心里好笑,因为他这三个字应该是从前自己说给他听的,现在不多不少依然三个,全还给了她,于是她会问:“天高,怎么没见你今儿电话啊?”
那时候,林天高总是会说:“我就不给,每天都是我给你打,我也不打了,就看看你到底想不想我!”
所以苏映霜对他几乎是一百个放心,她会笑着说:“你真是没事找事,这不是给你电话了吗?”
可以说,对于二人手机,林天高总是加强利用率,平时苏映霜下楼买袋盐,他都要提醒她带上手机,而今天,他却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苏映霜就觉得反常。
她也不敢给婆婆家打电话,更确切地说,她也不想打。
现在,她也没有心思收拾厨房了,自己坐在沙发上,开始等林天高的回来。
到了九点,琪琪闹着要和妈妈一起上床了,苏映霜心里烦,便糊弄着琪琪上了床,到了十点钟的时候,琪琪终于入睡了,但林天高还是没有回来,苏映霜的心,便如跌到了谷底般。
她实在耐不住了,便给婆婆家里去了电话。
很久,才有人接起了电话,是婆婆。
“哎——”婆婆的声音总是发冲,一开口,就像要找人算一算十年的帐一样,习惯了这么多年,苏映霜现在听着,都能激灵一下,她鼓着勇气说:“哦,妈,您没睡啊,我是问问天高去您那儿了吗?”
“嗨刚躺下,就被你吵醒了,他走啦!”婆婆大声说。
苏映霜轻轻“哦”了一声,便觉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她后悔自己应该问一下,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或者,问问,您身体没事儿吧,但是,似乎自己这些问题没有开口,婆婆那个气势,就让她嫩咽了回去,更何况,是婆婆强行结束了通话。
苏映霜颓废地坐在沙发上,看来婆婆的身体是没大事,只是不知他几点钟到家了,这时候,林天高的手机又响了,是短信息,苏映霜马上去翻看,她马上惊异了,名字是侯丽雅,这个名字,她知道的,林天高前女友的死党,她和他,怎么会联系了呢?
好奇促使她更加不安,但她一定要看看究竟她来短信要干什么,“亲爱的,睡了吗?”
苏映霜的脑子都大了,短信中这“亲爱的”三个字,如同当头一棒,击得她无所适从,不知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几小时前,她还在为自己的婚姻做没有第三者插入的辩护,几小时后,这个辩护便成为了对她最大的讽刺,此刻,苏映霜对自己做个女人几乎彻底失去自信,她想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目前,她不想立即揭穿林天高,因为,她害怕,此刻的揭穿,会令她的婚姻顷刻瓦解!
苏映霜把林天高的手机又放回了原处,自己便依然坐着,她要等他回来,但一时还不知,他回来后,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
还在没有充分准备好的时档,门突然开了,林天高咳嗽一声,人便进来了。
他看到了她坐在沙发上,但是,他像对待空气一般,对她熟视无睹,苏映霜盯着他,看到他的眼神对她充满了仇恨,她的心便彻底跌落了!
他自己接了杯水,然后自顾上书房了,苏映霜周身发冷,僵持在沙发上,机械而木偶,逐渐,她开始愤懑,她感到自己被愚弄,被驱逐,明明白白,自己的老公有了女人,但她却要承担婆媳不和的罪名,来负担这场婚姻的撕毁者!
最终,她决定还是去问一下他,看看这个男人,究竟会如何表现,不管是婆婆的事,还是别的女人的事!
于是,她走进了书房,她的眼睛,立即看到,她本来放在他衣服中的手机,现在豁然放到了书桌上。
她确信他已经看过了她给他的电话记录,也看过了侯丽雅的短信内容,同时,也已经洞察了她翻过那条短信记录。
她盯着那个手机,一语不发,审视他的整个脸庞,乃至目光,她期待他能够为她刷新一个解释,比如,他主动说:“老婆,对不起,我和她毫无关系,是她总开玩笑,说话不注意,你千万别乱猜。”
但他冷冷看了她一眼,根本就没有说一句话,反而,抽出一支烟,自己点燃后,对着电脑熏上了。
站在门口,她既不前进,也不后退,而他,也不让她前进,亦不让她后退,她对她目视而冷战,他却对她,置若罔闻。
五分钟,她知道,一定持续了至少五分钟,她就这么冰冷站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而他,却依旧能够在屏幕上翻了几道的趣闻,又翻了几道的游乐频道。
她的泪偷偷落下,但又偷偷擦掉,她根本不愿意在一个毫无怜惜自己的男人面前掉泪。
最后,她决定还是糊涂一时,于是,她以极大的宽容问道:“是不是奶奶身体又不合适了?”
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应被男人呵护的女人,而是,一个家族中要维护稳定大计的族长,尽管承受痛苦,也要保持外表冷静若霜。
他扭了扭头,吐出一口烟,然后,没有表情地说:“不用你管!”
那一刻,苏映霜便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心中,已经把自己距离千里之外了!
那一夜,她自顾睡了,孤独而寝,黑夜里,她盼望林天高能够进来,再掀一次她的被子,但是,深寂黄夜,他终没有进来,苏映霜很想看看他在外面做什么,是睡在了沙发上,还是书房,她想书房没有被子,他熬不了多久,会进来的。
但她真的没有想到,从前日日都要电话缠绵几个的男人,甚至对她带着依赖的男人,今夜开始变得奇异的独立,不再有靠近她一丝一毫的欲望,她像一个孤独被弃的秃鸟,在荒凉的漠野中哭泣,而怀里,还有一只嗷嗷待哺,不能丢下的幼鸟。
琪琪的呼吸很均匀,她浑然不知父母这一夜之间的变化,苏映霜呆望着天花板,它正透过窗外夜灯的辉映,散发出黑色的眩晕光圈,一如自己心中的一盘散沙,再也不能被围城收拢,但,此际,她感觉自己更加无力冲破这围城,顿时,茫然和萧瑟,根根滋芽。
睡吧,不要醒来,不要,佛说,你来自哪里,便终回向哪里,只是此际,她迷惑至深,已不知自己究竟来自哪里,因而更不知该去往何处?爱,有过吗?想到这个字,便即凄然而笑,那精粹的字眼,根本没有属于过我自己,若爱,何伤?若爱,何冷?但她又不断拷问自己,若不爱,何以痛?若不爱,何以心裂?
她曾把林天高幻想成为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角色,但生活的本质,给她很大的欺蒙,因为,他来自生活。
太过现实的婚姻中,他绝不会死去活来,他的生活,纠缠了他的母亲,他的家族,他的祖业产,他的吃、喝、以及他的一日琐碎!为了他的那些牵扯,那些鸡毛蒜皮,他可以冷颜,为了他的冲动,他也可以撕破温柔,抬手动怒,若是为了爱,她可思索那些惊心动魄,尽情那冷颜和动怒都为情之至深,尚可感怀,但现实,令她冰冷而清晰,那不是爱!
早上,她起的很早,她想趁着晨曦的光芒,洗脱昨夜的噩梦,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悄悄看看客厅,沙发上空无一人,她又走近书房,悄悄推开门,林天高盖着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睡的似乎很香。
她悄悄走出了房间,从卧室搬了床被子,然后又去书房,给他盖了上去。
他悄悄蠕动了一下,没有睁眼,苏映霜便悄悄要出去。
“我也起了!”林天高忽然说道。
“唔”,她感觉泪就要涌出来了,赶忙去卫生间了,重复了洗脸的动作,这时,林天高进来了,她想,也许他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将过去了,他回避那个短信,就是为了让一切过去,他会像往常一样,淘气地用凉水波几滴至她的胸口,或者臀部,但她失望了,林天高什么都没有做,他自顾洗脸,刷牙,直到苏映霜走出卫生间门,他才又关上了门,苏映霜知道,他是直到自己出去了才开始解手的,她心痛了!
从前他绝不是这样的,不是,他会对着她,毫不避讳地,就算她要避讳他,他都要为之不满,说,“又不是没见过,还走什么啊?”
站在门外,苏映霜突然感觉,自己很怀念他的那一句话,这像一个玩笑,当你曾经厌烦的一个人,一件事,可能在未来,是你不能释怀的那个人,那件事!
美风的项目终于全部结束了,提交全套图纸的时候,艾米丽伙同夏如清,走进了高领导的办公室,当艾米丽呈给部长最终成册的效果图,高领导赞叹不止,夏如清解释了整个设计的理念,从生态,低碳,环保,人文,交通,等等各个环节详细阐述了新城的优点,高领导啧啧不已,说:“我们已经向市里做了重点汇报,今日可以上报审批,这个规划是属于大城区的大规划,国家很重视,一旦审核没有问题,各个职能部门都将全力以赴,决不允许设置关卡,从规划,土地开始,都要本着为百姓环境改换面颜服务的宗旨去做工作,估计不久就可以正式上马了,夏总,这可是你的心血啊,你应该感到自豪!”
艾米丽说:“当然了部长,我们美风都为此感到自豪,你也应该感到自豪!”
夏如清也说:“是啊是啊,这是我们大家的心血,我很开心来到北京,从你们身上,我深刻地感受到职责,这和我从前在香港中的看法大相径庭,所以我现在和你们俩说,我庆幸选择了从香港漂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