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的时候,周雷和刘青就离开了宾馆,临走的时候,周雷说:“映霜,明早我来接你们。”
苏映霜笑了笑说:“不用了,周雷你也要送孩子的,你借给我点钱吧,我自己走。”
周雷马上掏出了一打,数也不数就都给了苏映霜,苏映霜接过来仔细数了数,拿了十张,说“我借一千”,又还给了周雷。
周雷和刘青离开房间的时候,一再叮嘱苏映霜关好房间门,刘青看那关切程度,不亚于照顾老婆孩子.
夏如清在夜晚十点多的时候给周雷拨了电话,周雷和刘青追苏映霜的那一幕,他都一一窥到,包括苏映霜拖拉着鞋跑出来的模样,都映在他的脑海,至今未散!
那一刻,他说不清的快意还是揪心,苏映霜披着头发,抱着琪琪的样子,令他想到了妈咪离开爸爸的时刻。他是一直躲在车内的,苏映霜并不认识他的新车,她几乎是擦着他的车子急匆匆走过的,走过的瞬间,她的侧脸瘦削而苍白,凌烈如奔赴一场绝望的宴会,夏如清的心不由抖动,她很快就离开了他的车子,那飘散的发丝就挂在了他的车窗上,留下了一根,看着她萧瑟的背影走远后,他悄悄开了车窗,取下了那根发丝,满腹说不清的离乱愁绪,而最终,还是狠狠地扯断了那根发丝!
我已不是我!扯断的瞬间,他狠狠地攥着拳头,生生地吸了一口气,那个女人,是蓝蓝的仇敌!她不是萧瑟,不是可怜,她是罪有应得!他发疯般在车内反复叮嘱自己,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还是不够太硬,在见了这个女人的瞬间,他依然留存了怜悯,甚至,还包括自己都不敢面对的那种情感!
周雷已经送刘青回了家,接到夏如清的电话,他很意外,这个脑神经曾经出问题的病人,几个月后,居然还能够存着他的手机号。
“你真是夏先生?”周雷问道。
“是的,我就是你的病人,夏如清!”
夏如清的这个回答,就在这个夜晚,着实令周雷感觉这个世界太小,又太奇怪,太巧妙了!因为苏映霜,因为她和这个夏如清的不用言传的那种暧昧,而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这两个人,居然能这么巧地和自己有了一种近的联系!
如果不是巧合,就是一定有什么缘由在其中!这是周雷的唯一判断!
他问道:“哦,夏先生,你找我是什么事?是不是最近身体遇到了不舒服?”
谁知,夏如清直截了当地说:“不是,我是想找苏医生!”
周雷闻言大吃一惊,这个男人,难道他和苏映霜真的有什么深层的交往吗?可是,如果是这样,他本可以直接去找映霜的,还用的着绕弯子绕到我这里?于是,他略怀戒备地问道:“苏医生和我不在一起,现在是下班时间,你是不是忘了?这样吧,你明天找她吧,或者,给她打手机。”
夏如清说:“周大夫,我知道她遇到了麻烦,我想去看看她,能告诉我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对于夏如清的直言,周雷以相同的方式回答:“夏先生,就是说,你一直在观察她?”
夏如清肯定地回答:“是的!”
周雷同样肯定地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你必须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这个时候,唯有我可以救助她的心!”
顷刻间,周雷心中醋意大增,这个姓夏的男人,居然可以如此自信!
“既然这么自信,那你直接去找她好了,为什么非要通过我呢?”
夏如清回答道:“因为是你带走了她!我必须找你!”
周雷大吃一惊:“夏先生,你在跟踪我们?”
“周医生,我想你误会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苏大夫的朋友,也是他老公的朋友,你们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因为,我晚上见到她老公了,别的,我就不说了,现在,我必须见到她,可以说,我能够代表她的老公,我担负着为了她们家庭稳定的重任,我想,你不会希望她成为一个离婚的女人吧!”
夏如清的这番话,周雷才消除了对他的怀疑,他想,可能是我们走了,林天高真的有什么话和他说了吧,林天高一定也是心急如焚,老婆孩子都跑了,身无分文,下落不明,拖一个朋友说合,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怎么会呢,我们都是他们的朋友,怎么会拆散一个家呢?”
“周大夫,现在,你已经不便帮助她了,因为,林天高已经对你很有抵触,他说是你在深夜里拐走了他的妻子,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我很了解您的为人,我就不会这么直言告诉你了,所以,现在唯有我出面,才能最有效帮助她!”
周雷一听,也有点心虚了,扪心自问一下自己,对于苏映霜这个女人,自己这么竭力帮助她,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点私心吗?周雷自己都不敢回答自己,夏如清的这番话,好似戳穿了他不愿意面对的一条事实,令他在夜里感觉到自己居然也是个龌龊的男人!
他怎么可以对映霜这样,帮助了她,却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周雷知道,一个女人,在他的老公心里,如果有了不洁的认识,她的境遇,将雷同于地狱!
想到了地狱,他的心已经从不安转换到了刺痛的级别!
“夏先生,谢谢你信任我!天高,哦,苏医生的老公,他是怎么和你说我的?”
夏如清心中暗笑,说道:“周医生,你也是男人,如果你的妻子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看呢?我想我不必要完全传达他的看法,我也有我做人的原则!”
周雷被说得很尴尬,幸亏隔着电话,他的脸色不会被夏如清看到,否则,在自己的病人面前,实在是难为情的,他说:“夏先生,既然这样,我告诉你吧,你不知道,现在映霜带着孩子身无分文,实在是可怜!你能够说服她老公,就好好劝劝天高吧!”
夏如清说:“恩,我当然会的,天高有很多想法,现在他们有很深的误会,这需要时间,而且,他现在很危险,所以,我必须马上见到苏医生。”
现在,周雷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他:“那好,她在如捷宾馆,七芳路,四零八房间,”
夏如清不再听后面的内容,就挂断了电话!
周雷好半天都举着电话愣神,这个来自香港的男人,和我们土生土长在大陆的人还是不太一样!
不到十分钟,七芳路,如捷宾馆,四零八门前,夏如清举起了手指,“咚咚咚”不高不低的三声,透过门板准确地传递至苏映霜的耳内!
在这个对自己人生巨变的夜晚,这个新的环境中,苏映霜能够哄着了女儿,但是自己,却无论如何难以入眠!
对门外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她太诧异了,看看表,都快午夜了,周雷不会又返回来吧,若是他,他究竟要作什么?如果他真要趁人之危,我便也不怕撕破了多年的同学和同事的面子了!
苏映霜悄悄下床,心里也狐疑,周雷一定是不会来的,要来,他也不会走了,再说这半夜的,他要出来,他老婆也不会不管的,自己真是胡思乱想了!
坏了,听说这种宾馆有很多夜服务的,苏映霜不由恐惧起来,她边走边低低问了声:“谁?”
“咚咚咚”,依旧是敲门声!
这回,苏映霜真害怕了,她蹑手蹑脚走到了门边,心想自己手机也没有,报警也不方便,反正不开门,想必门外就是一只狼也不敢硬冲吧!
她垫着脚尖透过猫眼朝门外窥视,这下子,她的惊讶程度犹似平静的水面被巨石激起了百米的水柱,心,便顷刻间如潮水般泛滥成灾!
“映霜,是我,把门打开,我有事!”夏如清说道!说出“映霜”这二字,他的心,便也如潮水泛滥,只是,自己又努力将潮水平复!
苏映霜犹豫间,手指已经把那扇门轻轻开启,整个人,便是伫立在门口,不知所措地,那一刻,夏如清只看到,她的面庞,正面对着他,已不是从前的光亮,在夜灯下,尤为忧郁和沧桑,低垂的眼眉像是诉说了多少的哀愁,他的心,不住地颤动!
“怎么会是你?这——”苏映霜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那些苍凉,在这个消失了很久的男人面前,她宁愿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宁愿极端地伪造被老公疼爱至极的情形!
“很意外,是吗?不请我进去吗?”夏如清笑了笑,那两排白色的牙齿,在这个夜灯下,尤为突出,苏映霜感觉,这个人,便由广袤的空灵地带突然飘飘而来了,曾经的熟悉,又顷刻间一一泛滥在她的脑中,他的深沉,他的温柔,和他病重时的那股子孩子气!
她的心很痛很痛,诉说不清!
他不是自己的,因为,她的这一生,已经错扎了泥泞!在林家这看似光鲜的土壤中,她,已经是开过了的一支残玫!
她不想自己轻浮,更不想在这个时刻表现给他忧愁,于是,她佯装出很快乐无心的样子,尽力爽朗地笑着对他说:“恩,是啊,很意外,天天爸爸,唔,孩子呢?很久都没看到你们家宝贝儿了!”
夏如清已经窥到了她的掩饰,他忽然感觉,这个女人,也许很会演戏,伪装,是的,否则,她怎么会抢走蓝儿的男人,又怎么会偷了我那颗可怜的心!
想到此,夏如清就恨从心起,女巫,女巫,她就是女巫!不要被她再度迷惑!我要她伤痕累累!
“你,就这么站在门边吗?哈,这是不是警察审查身份?”夏如清不回答她的话,反而逗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