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竹是真忍不住了,她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看着穆云峰道:“南苼你留下了,什么意思?是打算把她收房做你的小老婆吗?你方才说那曹知府年过半百都能做南苼的爹了,那穆城主你就没年过半百吗?你说刚才这句话的时候就不感觉自己有多厚颜无耻吗?”
如果说刚才那冷冷一小,穆云峰还能对自己说是个意外,那现在这一番话可是一字一顿清晰可闻的说出来了,余音好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呢,几个站在这还没来及撤离的属下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小老头竟然骂了他们老大……厚颜无耻?
由于太过震惊,穆云峰一时间竟然忘了生气,看着柳玉竹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柳玉竹抬起袖子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对着穆云峰冷哼一声:“穆城主方才说我伤天害理,我看你跟我也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何况我做的这点坏事还远远及不上穆城主您呢。”
穆云峰感觉自己再不说点什么,恐怕以后在自己这下手下面前都要抬不起头了,揪着柳玉竹枯草一样的头发,抢迫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我看你是不怕死是吧?”
柳玉竹当然是不怕死的,可现在她还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呢。小白芷身上的蛊没有解,她还想再见施韵舟一次,还有秋离跟叶尔客瀚跟李云生他们,好多的朋友她还舍不得。
不过饶是如此,柳玉竹看向穆云峰的目光却没有一丝畏惧,好像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似的。
“我只是把心里话说出来,剩下的,城主要杀要剐便随您的便吧。”
穆云峰在梵天城混了这么多年,并不是第一次碰到不怕死的硬茬,但那些人一般不是对前主忠心耿耿的死士,就是饱读圣贤的文人雅客,像这个面目可憎,为了帮杀人的大儿子逃脱罪行去买女孩贿赂官员的人来说,竟然还有这种不怕死的气魄,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甚至带着一些诡异。
想到这里,穆云峰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这个小老爷头会不会是在演戏?
可是仔细想想,他给自己演这出戏又有什么目的呢?而且对上那刚毅果敢的眼神,其中没掺杂一丝畏惧,一点也看不出演戏的痕迹。
柳玉竹被穆云峰就这么提着领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半天,如果说刚开始她说出那番话是一时意气用事,之后她就渐渐后悔了,她当着这么多人的 面对穆云峰破口大骂,这家伙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自己拖出去宰了啊?
现在南宫冉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自己被这帮畜生又踹又打了这么久都不见他来救自己,估计躺在床上睡的不知道有多死呢。
又或者听到了也当没听到,毕竟他现在正伪装这南苼姑娘的身份,要是突然出手救自己就不符合身份的设定了,毕竟南苼可是不会武功的。
南宫冉为了如今的计划暗地里筹备了那么久,又怎么会因为自己就轻易放弃呢。嘴上说不舍得利用她,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想到这柳玉竹不禁有些心酸,虽然自己对南宫冉的好感度一直不是很高,但这么久相处下来,两个人也经历了不少磨难,她也早把对方当成朋友了,想到被朋友利用至此,受了一身的伤痛,却得不到对方的援助,柳玉竹还是会感到难受。
出乎意料的是,穆云峰仅仅是盯着柳玉竹看了两眼,就把抓在她脖子上的手松开了。
“有骨气。”
穆云峰看着柳玉竹弯腰咳咳的咳嗽了半天才直起身子,对柳玉竹道:“南苼我可以放走她,但你要带回去好好养着,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不然我照样要了你的狗命。”
柳玉竹把他掐脖子掐得还有点缺氧,现在听到穆云峰这么说,一时间都没缓过神。把南苼带回去?
不对啊!南宫冉的目的就是留在穆云峰的身边好下手,要是带回去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吗?南宫冉要是知道她又坏了计划,非得把她弄死不可!
柳玉竹为刚才自己那一时嘴快,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这下该这么收场?
“其实吧穆城主,南苼要是喜欢您,就让她留在这也无妨,今天她回去找我,跟我说了不少关于穆城主的事,我还是能看得出她很喜欢穆城主的。”
穆云峰挑了挑眉,“是吗?”
一副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柳玉竹身体僵硬的想了想,好像应该可能是吧。
但话都出口了,怎么也不可能打自己的脸,柳玉竹只能继续胡诌:“确实如此,若是不信城主可以亲自去问苼儿。”
穆云峰看着柳玉竹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了。
刚才这老头突然义愤填膺骂了自己那么大一段,一副慷慨就义不怕死的模样,明显就是不想把南苼留在这,可是现在却突然话锋一转,又说南苼喜欢他。南苼喜不喜欢他是不清楚,不过这老头的目的也太明显了。
行为颠三倒四的,莫非也是脑子有病?若果真如此,那之前的异常之处倒也说的通了。
唯一不能确定是就是对方真有病还是另有猫腻。
穆云峰轻轻一笑,柳玉竹也陪着他笑,周围站着的几个手下看得是一愣一愣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穆云峰摆了摆手,“我看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就送这位老先生回去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议。”
几个手下赶忙一人拽着柳玉竹的一套胳膊把她拖了出去,不过有了城主的吩咐,也不敢再对柳玉竹拳打脚踢了。
回到卧房柳玉竹坐在凳子,就朝地上吐了好大一口血沫子,赶忙从袖子里拿出一粒冰肌丸服了下去,这下心口的阵痛才稍微好了一点。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这么狠的打,而且还不是因为自己犯错,是因为帮别人才挨的。
柳玉竹拄着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淤血了一大片,有些欲哭无泪。这算是她烂好人自作自受吗?其实冷漠一点不要多管别人的闲事,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可是她却做不到,因为她是一名医者。
柳玉竹扶着椅子,一点点挪到床上,忍着全身的疼痛慢慢躺下,看着绯红的帷帐眼睛慢慢湿润了,“施韵舟……呜呜……”
平时总是腻歪在一块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才发觉,自己在最孤苦无依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人还是他。
柳玉竹不知道,门外端着创伤药跟热水正要进来的南宫冉,听到她哽咽着唤出的名字时,一下停住了脚步。
一向处之泰然的他也不由得抖了抖肩膀。
本来只是想利用她的,可是如今计划还没进行到一半,自己就已经舍不得了。说到底他真的不适合做个坏人吧。
南宫冉将盛着药的托盘轻轻放在门口,转身离去。他觉得柳玉竹现在最想见到的那人并不是自己。
第二天一早,看外面的太阳已经快要到正午了,柳玉竹下意识的想要举起胳膊抻懒腰,胳膊还没抬起来一寸,就听到整个后背的肋骨都在跟着咯嘣咯嘣的响。
“好疼……”
如果说昨天刚挨完打的时候只是尖锐的疼,现在的感觉就是钝疼了,虽然没有那么强烈,但是有痛觉的面积却加大了。
柳云竹摸索着周围的东西,挣扎了半天都没坐起来,反倒是把她累得满头大汗,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
“南宫冉!南宫冉!”
被逼无奈她这时候也只能喊南宫冉的名字,这家伙昨晚就应该过来看自己的,结果他倒好,今天早上太阳都晒屁股了也不见人影。难道是又被穆云峰叫去问话了?
天呐,别是要对昨晚的口供吧,要是南宫冉说的跟她昨晚胡诌的稍有偏差,她是不是就要小命不保了?
想到这柳玉竹感觉身体好像比刚才有劲儿了点,抓着枕头边的帷帐,咬着牙坐了起来。
正好门口有进来两个送餐食的小哥,仔细一看,其中一个还是昨天的,而那个被她塞了银子问话的小哥却不见了。
柳玉竹朝他们招了招手,两人却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立刻紧闭着嘴使劲摇头,然后快速将食盒里的菜摆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柳玉竹:“……”
她看起来就有那么像洪水猛兽吗?
两个小哥退下去后却没关房门,不一回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外面不急不缓的迈进来。本来宽敞的屋子都因为对方高大的声形显得狭窄逼仄起来。给坐在床上站不起来的柳玉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她看着对方干笑一声:“穆城主这是要跟我一起用膳了?”
穆云峰在椅子前径自坐下,压根没理柳玉竹就拿起筷子开始往嘴里塞,“你误会了,这桌菜是我准备自己吃的,没打算跟你一起享用。”
柳玉竹看他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吃的满嘴流油,恨的是牙根儿发痒。感情他是专门叫人摆来一桌菜馋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