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夫人呜咽一声,身体软的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好在旁边的司马瑞兰及时扶住了她。虽然模样上还是有点对这个女人不待见,但态度也比刚进门的时候好了不少。
柳玉竹呵呵一笑:“我劝你还是尽早说实话吧,毕竟我的时间也有限,若是再晚些,我可就不一定有耐心看你慢慢写了。”
司马夫人低头思忖了半天,终于拿起笔在纸上写起来。
她说自己确实不是司马夫人,只是她屋里的贴身丫鬟,名唤柳翠。
在司马夫人嫁过来的当天,就是她搀扶着新娘子进的洞房。没想到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对方却把她一把拉住了,她说自己有心上人,不想跟司马公子在一起。想让柳翠代替自己,嫁给司马霖。
其实柳翠也早就对自家公子心存好感,毕竟司马霖本就相貌英俊,仪表堂堂,而且年纪轻轻就高中了进士,可谓才貌双全。
所以在听到对方的提议时,柳翠也不可避免的心动了,毕竟以她丫鬟的身份,想要跟司马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有了对方千金小姐的身份,那今后可就如鱼得水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荒唐么。这身份都是天注定,哪能说换就换。
没想到这新娘子竟然还会易容,直接将他们俩的脸换了样貌,柳翠穿上了对方的嫁衣,嫁给司马霖,成了这府里的司马夫人。因为她在府里侍奉多年,对司马家的上上下下都十分了解,所以相处起来也懂得投其所好,深得司马霖父母的欢心。
可没想到,就在她快活的快要渐渐忘了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只是丫鬟柳翠的时候,真正的司马夫人找上门了,在看到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柳翠完全吓傻了,但一下想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都要拱手让人,柳翠就下了狠心。
她先假意答应跟对方换回来,然后将她带去了厨房,骗她喝下有毒的茶水之后,将尸体装在麻袋里,扔到了后院的枯井中。
反正那井深不见底,早些年就有不少投井自尽的,多一具尸体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就这么顺风顺水的又过了几十年,没想到柳玉竹竟然会找上门来又提起当年这件事。更没想到当年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毁尸灭迹,竟然也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瑞兰看到了。
而且女儿竟把她当成杀母仇人恨了这么多年,真是报应啊,报应啊……
柳翠掩面哭泣,旁边的瑞兰看着宣纸上触目惊心的一句句话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没想到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会是自己的生母!
司马瑞兰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母亲没有死而感到庆幸,还是为自己的母亲居然是个杀人魔而感到愧疚。
等柳翠将所有的事情悉数写出后,柳玉竹拿起宣纸倒吸了口凉气,人都是贪心不足啊。享受了几年的荣华富贵,就无法忍受再回复那个低微卑贱的身份,甚至杀人灭口。
“那现在你后悔吗?”柳玉竹问她。
柳翠苦笑一声,在纸上写到:在我把她杀死的时候,我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看着那一行娟秀的小字,柳玉竹又看了看那屏风上一片精致的绣花,原本的柳翠只是个身份低微的粗使丫鬟,应该是没几乎学写字练绣花的吧。
如今的柳翠不但写的一手好自,更是绣工了得,想来这些年她也为了装扮成司马夫人付出了不少努力,如今她是司马霖的妻子,又是司马瑞兰的母亲,可以说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她就是司马夫人。
柳玉竹将宣纸上的话看完后就揉成一团,扔进炭盆里烧成了一堆纸灰,她看着柳翠依旧扣在面部的假脸,不禁觉得有些荒唐。
“你当年杀死的那个确实是真正的大小姐,可是当年那个找你换脸的人,却跟你一样都是个假货。”
在司马母女诧异的目光下,柳玉竹把自己推理出的真相道了出来:“当年应该是那个女人先替换了真正司马夫人的身份,随后嫁到司马家后,又让你跟她替换。在数年后,真正的大小姐来司马家求亲,却被你所杀。”
柳翠抖着手,苍老的眼中浸满了泪花,可是无论她表现的多么可怜,都改变不了她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虽然自古以为杀人就要偿命,但如今已经时隔多年,要是再把这件事捅出去,也没多大的意义。反正她的报应早就来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把自己当成仇人,恐怕今后她们之间的相处也不会太愉快。
事情到这里就算真相大白吗?远远不止。米雅当年为何要假冒对方的身份来司马家,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现在已经确定米雅不会来这了,毕竟她的目的早就达到,可是接下来她该去哪里找?
柳玉竹无力的叹了口气,就在一筹莫展时,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
既然她找不到对方,不如就逼米雅现身主动来找她。当时她提议运用她的蛊术到毒气弹里,可米雅却说滥用蛊术会殃及到整个蛊窑族。
为今之计,不如就假冒米雅的身份去危害一下苍生,到时米雅为了整个蛊窑族的安危,就不得不现身来找她了。
但这么也有一点的危险性,毕竟米雅找她,那些铲除古窑族的人也会来找她,若是能解释的清楚还好,若是对方压根就不听她的辩解,那可是真的要变成刀下冤魂了。
这件事她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柳玉竹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说有毒是骗你的,只是哑药而已,大概一个时辰后药性会自动解除。”
说完一脚踹开门,立刻奔去司马瑞兰的房间把孩子抱出来,拿着她之前的衣服装在一个竹篮里,装作小姐交代她去外面买东西,骗过了小厮的眼睛迅速溜了出去。
等出了司马家的大门,柳玉竹立刻头也不回的往前跑,沿着小巷,好像后面有狗撵她似的。
她找到一处偏僻的茅厕将自己的衣服换回来,趁天黑之前,迅速出了洛城的城门。
本来想见今夜就不睡了,在路上找了马车连夜赶路,反正她现在的模样就是难看的小哑巴,看着衣衫褴褛的,也不会有人对她起什么觊觎之心。
可没想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刚出城门不久,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她自己林雨倒是无所谓,可是她还背着小白芷,这孩子中了蛊本就高烧的厉害,现在若是再淋雨,恐怕是雪上加霜。
柳玉竹赶忙将包裹里的孩子抱在怀里,在泥泞的林间小路上跑了起来,风很凉,风裹挟的雨水砸在脸上更凉。可是柳玉竹不能停,也不敢停,这个年代有没有天气预报,谁知道待会雨会不会越下越大。
正巧,一辆马车从对面驶来,柳玉竹心有一喜,也不管会不会被马车撞到了,赶紧跑到小路中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雨幕下得就像连成串儿的珠子,赶车的车夫快要到跟前才发现,地上竟然还跪了个人,当即拉住了缰绳喊了声吁,这才勒住马脖子看看停在了柳玉竹前面。
车夫忍不住怒吼道:“拿哪来的臭要饭也敢挡我们公子的路!没看到我们正赶路么,滚开!”
柳玉竹被车夫抽了几鞭子也没移动分毫,就磐石一样跪在路中间,求他能不能捎自己一段,只要到了前面的城门,她立刻就滚下车。
车夫也是被弄得无奈,车里可还坐着一位大人呢,若是他耽误了时间回去一定会被责难,弄不好还会丢了这份差事,家里的大大小小还都靠他养活呢。
可也不能就这么从她身上压过去吧?
僵持了半天,车上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抹清淡的月白色。
“让他上来吧,反正到城中也不远,就带他一程。”
车夫为难的看着柳玉竹这一身泥泞,“可是公子……”
车里清冷的声音打断他:“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车夫立刻被噎没了话。等柳玉竹抱着孩子爬上车后,就嗅到了一股淡雅的幽香,宛如昙花绽放。
虽然这车里黑灯瞎火的,什么都是模糊一片,不过却也能隐约瞧见对方这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好像刀削斧凿一般。
大概是察觉到被人一直盯着看,对方又微微转头看向了柳玉竹:“这么晚带着还带着孩子赶路,可是有急事?”
柳玉竹被问的一愣,赶紧咿咿呀呀的点头,然后抱拳比划了好几个多谢的手势。白衣公子见他是哑巴,不便回答,也就没有再多攀谈。
柳玉竹抱着小白芷,一下一下摇晃着胳膊,小家伙烧得绯红的小脸,嘟着嘴吐着泡泡。
柳玉竹心疼的用额头蹭了蹭孩子的笑脸,一滴沿着下颌无声落下。若是可以,她都希望能替这孩子遭受这样的痛苦。
米雅,你等着吧,马上就要你偿还这笔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