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说姑娘家就该娇宠着养吗?我可没见您将我当姑娘家一样娇宠着,反倒是外祖父格外宠爱我,不像您,动不动家法伺候,您知道我每次抄过书之后手有多肿痛吗?您到底是不是我亲祖父!”赵沁茹不管不顾地撒着泼,什么话都往外说。
“你……你这个逆子!”赵子易憋得心气不顺,一时间竟也有些喘不上气来,赵承旭察觉不妙,赶忙扶赵子易到边上落座。
偏那赵沁茹仍旧口无遮拦,眼见着赵子易气成这样,还非得倔着脾气顶嘴回去:“您看!您总是管顾这个管顾那个,您孙女在外头遭人欺负您也这样斥责我,气坏了自己!您不去替我在那臭屁小姐和那被人穿过的破鞋那扳回一城,还在这里埋汰我!”
“闭嘴!”赵承旭听到赵沁茹那样目无尊卑地顶嘴祖父,又偏偏用最难堪最刺痛他的话去侮辱莫云璇,一时间他怒火中烧,“赵沁茹,你以为祖父为什么在这里旧疾发作?要不是你非得有一句顶一句,祖父至于这样难受吗?你说人家臭屁,你怎么不想想人家所说的同你是否相符?还有人莫云璇,你最没资格这么侮辱她!你以为她如今这般境地是托谁的福?你为了找回你所谓的面子,不惜杀了一条狗去泼人家狗血,你配有面子吗?”
赵沁茹被赵承旭一连串的骂懵了,在她印象里,她这个兄长再怎么同她斗嘴,也不至于是真的与她置气,更多时候是一种置之不理的漠视。
对,漠视。一种令人感觉高高在上、爱答不理似的漠视,令人火大的漠视!
凭什么?他一个四处花天酒地不着家,甚至连不成亲的理由都是不想那么快被管束的兄长,被祖父那样重视,就因为他是长孙?未来要继承赵家?
那么反过来问,他配吗?连父亲都不曾接触过管家的事务,就他这副德行,他配吗?
年幼时总是年少气盛,姑娘家又尤为情绪化些,一时怒火憋屈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赵沁茹指着赵承旭的鼻子就骂:“你也不配!你不会流连花丛久了,连双破鞋都想穿穿看吧?居然连你都骂我!都说长兄如父,你哪里有点维护我的样子!”说罢,赵沁茹也不管自己还在禁闭中了,走上前去用肩头狠狠撞了一下赵承旭,就出了佛堂跑了回去。
“你顶撞祖父,半点没有做对的地方,我又凭什么维护你!”赵承旭指着她的后背怒骂,却不知她听不听得进去,也是气得拧着眉心揉了揉鼻梁上的穴道。
气得头疼!
赵沁茹一向这样,让她气几天也就忘了,赵承旭也不爱搭理她,现在见到她就能气得青筋暴跳,不如不见,只到门口唤了下人,让他把家中请的大夫叫去赵子易的院子里,自己则与赵子易贴身伺候的老仆一同把他搀扶回他屋里去。
而那头赵沁茹还没跑回自己的院落去,就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惊得那人身后的婢女惊呼着上来查看情况。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看是撞着了谁,就听得头顶传来关切的询问:“茹儿?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可是谁欺负你了?”
赵沁茹抬眼看去,只见母亲胡氏正紧张地查看着她有没有伤着哪儿,再想想祖父和兄长对她那样恶言相向,本还倔着脾气不想掉眼泪,两下里一对比,竟是委屈得鼻头一酸,扑进胡氏怀里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娘亲!大哥……大哥他凶我!祖父也训斥我!三天两头的抄书,才出来又要进去,只有娘亲肯疼我……”
胡氏心下生疑,只觉有些蹊跷,但赵沁茹哭得泣不成声,这样坐在地上也不成样子,便让婢女扶两人起来,胡氏搂着赵沁茹往她的院落那头走去。
一路上赵沁茹虽没有再嚎啕大哭,但也一路抽抽搭搭地掉着眼泪,小手紧扒着胡氏的裙角不肯撒手,生怕一松开,连母亲也不护着她要训斥自己了。
胡氏一边眼神示意婢女去端了热水来,一边拉着赵沁茹到一旁坐下,接过婢女拧好的热帕子亲手替她擦了擦脸:“傻丫头,外头可冷了,也不知道披件披风就出来,大冷的天哭成这样,眼泪干了之后脸上该难受了。”
“可我跑出来之后大哥就知道训斥我,也不知道叫我披上披风……”才说了一句,赵沁茹眼泪又要下来了,胡氏赶忙劝住她,她才吸了吸鼻子按住了眼角,“大哥以后不会真的要娶那个破鞋回来吧,我差点把那破鞋给害死,她要真进了门,我岂不是在出嫁前就得被磋磨得发疯……”
胡氏心下一惊,连忙朝她摆手:“茹儿!姑娘家家的,什么破鞋不破鞋的,可别胡说,叫你祖父听见,少不得又是一顿罚。”
赵沁茹气得一跺脚:“大哥就是听了这话突然同我跳脚置气的!你说那莫云璇她可不就是双破鞋吗?还不许人说不成!”
胡氏赶忙向她嘘声,示意她小点动静:“毕竟是你大哥,自然是想你好才管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嘴里百无禁忌,到你嫁出去的时候你就知道苦头了。”
“平日里丝毫不关心我这个小妹,到我出错处了才在祖父跟前落井下石训斥我,算什么长兄如父?平日里都是装的吧!”赵沁茹恨得牙痒痒,一时在气头上,竟也不知都胡扯了些什么。
俗话说得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沁茹气得口不择言,出口的话过嘴不过脑,转脸就给忘了,胡氏却是留了心,只觉里头必有蹊跷。
前不久她父亲胡度可是才递了信进来,道是有个往日里得赵承旭喜爱的、扮作妓子的眼线回禀,说觉着赵承旭在路上遇见那莫云璇时眼神不太对,不太像是一个纨绔子弟打量所谓“破鞋”时的轻佻神情,但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贸然出手自然也不是好事,因此胡度才叫她多关注些赵承旭的举止。
这一关注,倒还真看出些许不同。
按说胡氏肚皮里出来的,也就一大一小这兄妹二人,哥哥轻佻妹妹霸道,见惯了赵承旭沉沦美色的样子倒也不疑有他,但赵家除却赵承旭,还有其他好美色的公子哥,只细一观察便知他们的所作所为可比赵承旭更加不羁许多,反观赵承旭虽面上如此,总觉得仍有几分克制在其中。
但总的来说也只是女人的直觉,并做不得什么数,甚至这才赵沁茹所说的话,她也觉得花花公子有一心慕之人而不得,所以花天酒地流连花丛,似乎也不是怪事,只是单从女人的直觉上来说觉得哪里不太对。
赵沁茹心下不安,总缠着胡氏,胡氏也不好派人将她送回她院子里去,只让下人去佛堂取回她的披风,自己则陪着赵沁茹让她在她院落里的厢房安置。
许是哭累了,赵沁茹不多时就迷迷瞪瞪睡下了,而眼下离天黑也还有一阵子,胡氏便想着待哄睡了赵沁茹就去一趟赵子易的院落就是。
“母亲有事找我?”赵承旭有些疑惑,胡氏不是没来找过他,但总被下人巧妙地回绝了,这次却问到他跟前来,“是不是母亲说了些什么?”
守门的侍卫回禀:“少夫人说孙小姐跑出佛堂后撞见了她,少夫人见她哭得厉害,还说了些胡话,想找孙少爷问问情况。”
赵承旭不由看向躺在床上的赵子易,边上大夫还在替他诊脉。
“去吧,让你母亲放心也好。”赵子易躺在床上侧头看他。
他当然知道让母亲安心了是为何意,故作叹了口气,极为不耐地同侍卫走了出去:“小妮子还经不得说,一说就知道在背后告我黑状!”同时又要在母亲面前演一出戏,面色也好不到哪去。
门外的侍卫倒也尽责,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否该放胡氏进院落,只能劳烦她在门房里先避避寒风,胡氏倒也不在意,只等着赵承旭进了门房,就屏退了一干人等,低声询问:“旭儿,你与小妹是怎么了?方才茹儿哭着说你训斥她,抽抽搭搭地说不清楚,我把她先哄睡了就先来问问你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她只说赵沁茹没说清楚,想借此从赵承旭口中套点话。
赵承旭面色不虞,看起来也有些恼火:“她还能有什么出息?出去对外人凶狠,回来对自己人也凶狠,把祖父给气得犯了老毛病不说,居然连我都要贬低诋毁!您倒是说说她这是什么态度?”
胡氏心里仍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面上忧虑不减:“可她说什么你对破鞋有意思,要娶她回来云云……旭儿可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可若她……咱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见赵承旭面色愈发难看起来,故作想起了什么一般,打断了他可能说出口的说辞,“说起来!茹儿说的什么破鞋,你该不会对莫家小姐有意思吧?”
除莫云璇外,莫家确实还有几个小姐没有出嫁,但与赵沁茹有关又称得上破鞋的,却只有莫云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