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延摇了摇头:“倒是有几个地方有人听闻过华佗老先生的名头,但最近的都是两三年前的,没有一人知道老先生如今身处何处,或是往哪里去了。”
施韵舟猜到没这么好找,也颇有些无奈:“玉竹也知道了找华佗老先生的事。她的运气倒是比你好些,她到了个叫百花村的村落,也是有华佗救治的手笔,秋离一激动,叫她发现了。”
说着,施韵舟简洁说了柳玉竹同他说过的经历,俞文延若有所思。
“照这么说,这位老先生确实很大可能隐居了,这就难办了……”
这头正沉吟着,里头却传来柳玉竹唤俞文延的声音。
原来许晴出汗过多,被褥都湿透了,只得让俞文延进来先抱着许晴,柳玉竹替她盖了建毯子免得受凉,秋离正在整理床铺。
终于收拾妥当之后,即便几人还要守着,俞文延也开始往外赶人了。他看得出来自己出门时,几人明明才到驿站不救,他们一个护卫倒是去帮他们登记住房了,但走了许久,他们也总归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回到房间洗漱的时候,柳玉竹有些庆幸一路走走停停采着草药,否则一来可能确实没有药草可以治病,二来他们也追不到一行人前头,两边也碰不上头,反而会越离越远了。
越想越恼,柳玉竹不由抬手锤了施韵舟肩头一下:“除了我之外,你们都知道华佗的事,还一个个都瞒着我!要不是我恰好遇上了,你们是不是谁都不同我说的?”
“哎哟我的祖宗,仔细你的手!”施韵舟哭笑不得握着她的手道,“你这身子本来就不适合操劳忧心,是白老让别告诉你的。”
柳玉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我不管,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是是是,以后不会瞒你什么事的,但你也别总过多操劳了,身子本来就虚,就该好好养着的。”施韵舟扶着柳玉竹躺下,抵着她的额头道,“天塌下来,有你夫君撑着。”
“说得我好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似的。”柳玉竹有些无奈。
“你可不就是千金小姐,只是没被娇生惯养着罢了。”施韵舟轻抚了抚她的后背,“以后由我娇宠着呢,你只管娇气就是了。今天赶了一天路了,又忙活半天,赶紧歇息吧。”
她本来担心施韵舟就这么随她上路,会不会耽误他的事,其实还是有些不愿的。但听了他这番话,突然就想把什么都抛开,就任性这一回,紧紧抓着他,把两人分开的时日都补上。
思及此,柳玉竹不由攥着施韵舟的衣角,轻咬红唇,一头埋进施韵舟怀里,呼吸间皆是他的气息,心安无比。
远在边江城的江北道节度使胡度,眼下正看着手下送来的信息,即便已然须发皆白,夜已深,看上去却也并无太多倦色,仍是和蔼地笑着,反手便将密信丢进火盆中任由火舌舔舐。
赵子易揣着手摇了摇头:“小姑娘太倔强,近段时日还是收敛些为好,虽说也不怕她捅破了天,但女人家一闹起来……”说罢又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智真抚掌轻笑:“子易兄也是不易啊。”
指的还是赵子易的嫡孙女,近几日闹得边江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
胡度也笑了:“姑娘家家的,迟早要嫁出去。现在不宠着,等嫁出去了,要宠也没法了。”顿了顿,又看向智真,“那智真有何见解呢?”
智真收了笑,淡然道:“不过是一个被陛下厌弃了小姑娘,只要她不太过分,倒是随她怎么跳脚。”
胡度抚掌大笑起来:“说得也是。”
屋内三位老者相谈甚欢,气氛热烈,屋外寒风凛冽,雪花纷飞,无人知晓白雪之下掩盖了多少罪孽。
次日一早,昏睡了大半日的许晴终于醒了过来,感觉到手上被人紧攥着,偏头看去,只见俞文延趴在床沿就这么睡着了。
这样的睡姿哪能舒服?许晴想抽回手推醒俞文延,不想他攥得很紧,只动了动手就惊醒了他,想来昨晚并没有睡好。
俞文延拿下降温的帕子,覆上她光洁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了,缓缓松了一口气,这才觉着有些腰酸背痛,这种睡姿果然是很不好的。
许晴撑起身子想替他揉揉,但被俞文延抢先一步按住她:“你身子还很虚,先别起来。”
“那你也要好好休息一下。”得到了肯定回复的许晴这才由着他扶自己躺下。
“咳咳。”柳玉竹轻咳两声,刷了一下存在感后示意秋离放下托盘,“师嫂的药和你俩的早饭就先放桌上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独处了。”
假装没看见本来已经退了潮红的许晴涨红的面庞和师兄无奈的笑意,柳玉竹领着秋离离开了两人的房间。
出了黎城管辖范围后,下一个城镇就是边江城了,再耽误一两天倒是没什么,所以柳玉竹索性让吕博的人加强了对边江城周边的监视。
这两天边江城不太平静。
胡度身为江北道的节度使,是边江城中最大的官职,在他之下培养了无数幕僚,其中堪称左膀右臂的有名门赵家家主赵子易和一代大儒智真。
与智真家中单薄的人丁不同,身为名门的赵子易家中人丁极为繁盛,嫡庶子女儿孙众多,在边江城可谓盘根错节,而他的子孙之中,又有许多与胡度的子孙联姻,正可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而就在近日,赵子易的嫡孙女赵沁茹与另一位名门千金莫嘉嘉闹得不可开交。
赵子易做了胡度手下数十年的幕僚,连子孙都多有联姻,原本就蒸蒸日上的赵家一时更是如日中天,几乎是边江城中除胡家之外权势最大的,也因此,赵子易的诸多子孙也是在胡度权势的庇护下长大,他的许多子孙几乎都是在胡度的宠溺下长大,不仅是嫡系,庶出虽然待遇不会那么好却也是多有照顾。
这就使得赵家除了个别本身就有出息的子孙以外,一个个多少都眼高于顶,三不五时就能捅出个篓子来,于是赵子易对子孙都是严格要求,近些年来好歹是安分了许多,偶尔有些个无伤大雅的小错处,赵子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许是赵家许久没人因犯了大错挨罚,一些年纪较小的赵家子孙渐渐又嚣张跋扈起来,这个赵沁茹便是一个例子。
据说是因为某个宴席上,所有人都对赵沁茹毕恭毕敬,唯独莫嘉嘉并不恭维她,赵沁茹自以为大度地让莫嘉嘉下跪道歉便不与她计较,莫嘉嘉倒是个傲性子,非但断然拒绝了她,反而讽刺她是仗着祖父的威势才这般狐假虎威。赵沁茹气得让自己的贴身丫鬟要去扇莫嘉嘉的耳光,却叫莫嘉嘉的贴身丫鬟以“以下犯上”的名头反给了那丫鬟一耳光,莫嘉嘉也不乐意再跟这等纨绔子弟纠缠,径直离席回府。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看主人,这样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戏码是有趣,但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只会觉得恼羞成怒,气得赵沁茹也转身离席,回头就到家里哭着闹着要那莫嘉嘉付出代价。
然而实际上赵家有权势的也就赵子易一人,其他子孙大多觉得既有大树庇荫,多半也都只是管顾家里的生意,更是仗着赵家如今的权势,在生意场上也是横行霸道。所以赵沁茹这一哭,就径直哭到了赵子易面前去,求着祖父打压莫家的同时也放话出去,道是谁要同莫家求情,便是与赵家为敌。
这就让莫家的处境变得有些孤立无援了。
当然,放话出去的是赵沁茹,而且是没经过赵子易同意就放下的狠话,还有一些家里有些底蕴的世家还在观望。
“其实胡度本没必要惯着姻亲家的子孙,哪怕是跟随自己数十年的幕僚家也不必做到如此,看胡度那架势……倒像是想养出一家子纨绔子弟,这样捅破了天也只有他能替他们兜着。”听了吕博带来的消息,柳玉竹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是,在下也这么认为。赵子易早年还不觉得,很是感恩戴德,如今老了想有个子孙继承衣钵却是后继无人,好在他的嫡长孙还算争气,眼下正培养着他。”吕博又补充了一句。
“我总觉得胡度在下很大的一盘棋,或许从赵子易那里可以有些进展。”施韵舟看向吕博,“另一个叫智真的幕僚那边呢?”
吕博摇了摇头:“那是条被救了命的忠犬,他的发妻体弱,也是靠胡度请来的御医续着命,且胡度很看重智真的才学,没有反间的机会。”
施韵舟正要说些什么,墨蓝匆匆带着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进了屋。按说墨蓝知道吕博正在汇报搜集到的讯息,轻易不会进来打扰,只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一回头,正巧对上柳玉竹同样不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