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棉公主后不后悔柳玉竹是不清楚,那厢施韵舟的“病情”一稳定下来,俞文延便催促着她要尽快离开京城。
入夏的天闷热得很,这时候赶路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然而柳玉竹自从身体虚弱后便极其畏寒,这天气赶路于她而言反倒是温度正好。俞文延也是顾虑着这一点才决定这个季节出发,免得待天气转凉些,再赶路会冻着柳玉竹。
马车停在京郊外,外表朴素无华,看上去没有一点特别。而本该“重伤”在家休养的施韵舟正站在外头,与柳玉竹几人道别。
“这次离开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身体‘恢复’了,马上就去白骨阁找你,”施韵舟已经絮絮叨叨向柳玉竹交代了许多。
临到俞文延催促要走时,施韵舟又跑向一旁的马儿,拿了一个大包袱递给柳玉竹。
“外头毕竟不比当初在阳关城或是京城,你身子又不好,路上衣着嚼用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我收拾了点细软给你带着……”
柳玉竹瞪了施韵舟一眼,嗔道:“难怪人都说镇国公府的施小将军一个纨绔,瞧瞧这家败的,真是一点不手软。”
施韵舟如今最恨别人说他纨绔,好歹他如今也是有军功在身的一国要将:“这可不是我从家里拿的,都是我自己的俸禄,还有之前打仗时的战利品……你夫君的私房钱,都干净着呢,你尽管拿去花就是!”
见施韵舟这豪气的模样,不禁柳玉竹脸红失笑,一旁的俞文延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大,柳玉竹这才叫秋离收下了施韵舟送过来的一堆心意,临到上了马车出发时,还不忘探出头朝施韵舟连连挥手告别。
“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少年爽朗的声音飘散在风声中,这夏日的燥热似乎都因此消散了许多。
施韵舟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马车,心中又是失落又是甜蜜,只是如今红棉公主的事情才刚刚告一段落,京城里多得是眼睛正盯着他,施韵舟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等风波平息了,再找个机会离开京城,追妻去。
“别看了,都看不到了还在看。”马车驶出了大老远,俞文延见柳玉竹还时不时探头出去张望,无奈地摇了摇头:“车厢的夹层里有点心和水,你们两要是饿了自己拿。”
“嘻嘻,”秋离听到俞文延的打趣,没忍住揶揄地看了柳玉竹一眼。
柳玉竹本就是无意识在看往外看的,此刻被两人点破,顿时羞红了一张脸。
马车内燥热的厉害,除了柳玉竹这种身体虚弱的人呆得住,秋离早就热得馒头的汗,最后还是爬了出去与俞文延一道坐在车辕上。
顾虑着柳玉竹的身子,即便是赶路,众人也不敢太急了。沿途露宿也尽量找的都是有人烟的地方借宿,实在碰到荒郊野外不得不露宿的时候,秋离也是和俞文延守着马车休息,将舒适的车厢让给了柳玉竹。
马车摇摇晃晃足足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一处名为荷花乡的镇子上。
荷花乡不愧了这个名字,家家户户门前都有湖泊河流,小桥流水下皆是盛开的荷花。花香阵阵,清风凉爽宜人。
俞文延告知柳玉竹主仆车上的药材需要补给,暂时要在镇上停留几日,将两人安顿在了客栈就外出采买药材了。
“小姐,此地界风景极好,趁着这会儿外头太阳不大,奴婢领你出去逛逛吧?”秋离怜惜柳玉竹这段时间风尘仆仆,开口建议道。
柳玉竹刚刚洗漱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此刻听了秋离这建议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主仆二人打了一把遮阳的油纸伞,悠闲地走在水乡小巷中。
“这水乡不愧是水乡,这一路赶路下来,还不曾见过这般凉爽的地界。”秋离帮柳玉竹撑着伞,一边感慨着。
柳玉竹好歹也是见识过黄沙大漠各种风光的人,倒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小桥流水,十分秀气的精致,与秋离一样都是兴致十足地在看着。
桥多水多的地方,小贩都是划着小舟,装载着商品叫卖吆喝着……风俗人情看着实在有趣。
“县衙要开审了,快,快过去看看!”
“走走走!”
就在主仆二人充满兴趣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人群忽然一阵喧嚣。
这段时间日日赶路,柳玉竹也是闷得都有些无聊,主仆二人都没有异议的跟随着人潮向前走去。
“没想到咱们荷花乡如此民风淳朴的地方,竟然会养出张二狗这种狼心狗肺之徒!”
“是啊,是啊,连谋杀亲兄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实在是可恶啊!”
柳玉竹主仆二人混在百姓中,听着百姓们你一眼我一语的,秋离见柳玉竹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便凑到了乡民中八卦了一番。
原来荷花乡乡民淳朴,十几年不曾出过命案,这次却出了一件十分轰动的命案。村头张家原本有兄弟二人,家境普通,张家二老早亡,张二狗几乎是其兄长一手带大的。谁也没有想到张二狗会杀了自己担着父亲之责的兄长,要知道前些时候,张大狗还在忙里忙外地找镇上的媒婆准备给二狗相媳妇……
“这么说来这张二狗倒确实如村民所说那般,狼心狗肺,”柳玉竹眉头一蹙,又道,“可若是案情如村民所说的这般明了,为何大伙如今还要上赶着去县衙看热闹?”
秋离眼珠儿一转,连忙将自己八卦来的信息又告诉柳玉竹:“还不是那张二狗,明明都人证物证俱全被抓入县衙了,偏偏还是死不认罪,硬说张大狗不是他杀的,这才审了这么多日。”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随着乡民的脚步到了荷花乡的县衙前。
县太爷手中的惊堂木又是狠狠一拍,怒道:“张二狗,如今认证与物证聚在,乡亲们也无人能替你做证,你还要抵死不认吗?”
县衙下方跪着一个身形潦倒,满身伤痕的身影,只听他用沙哑到几乎有些听不清的声音反驳道:“小民真的没有杀害哥哥啊!”
“呸,这种狼心狗肺的人,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死不认账,当真无耻之极。”秋离也随着乡亲们一道鄙夷着堂下跪着的身影。
柳玉竹站在人群中,看着县衙内的种种,眉头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
“师爷,你好好再将这两日的供状与百姓们叙述一遍,省得百姓们怪我这个县令诬陷了张二狗!”县太爷似乎被张二狗这么一副死不认罪的样子气道,手指哆嗦着要师爷将这两日的堂审记录再宣读一便。
一边默默记录的师爷应了声“是”,拿起案上的记录宣读起来。
大致的情况与秋离从百姓那边打听到的情况差不多,但却多了一些供词与证物还有仵作的尸检。
原来报案的人是张家的邻居,证人则是张二狗的嫂嫂,张大狗的妻子许氏……那日许氏做完了晚饭回了娘家,临走时张大狗分明要许氏打了酒,说是要与弟弟喝两盅商讨亲事。
等到第二日许氏从娘家回来,叫门无人答应,在邻居的帮助下破门而入后,才发现躺在血泊中的张大狗,而张大狗的手中分明抓着张二狗的汗巾。捕快们赶到张二狗家中的时候,却见张二狗烂醉如泥地躺在床上,正憨憨大睡……
询问张二狗多次,他也只说自己在哥哥家喝了酒后便回了自己的小茅屋,其他的一概不知,甚至连可以给他作证的人都没有。县令怜惜许氏丧夫,且有孕在身,把她叫过来问了几次话后就放了回去……
听起来一切都确如乡亲们与县令口中所说的那般,人证物证俱全了。可偏偏张二狗任捕快们软硬兼施,就是抵死不认这杀人的罪名。
柳玉竹看着堂下跪着的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张二狗,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
“你们两个叫我好找,原来是躲到这里来凑热闹了?”就在柳玉竹思索着这桩奇怪的案子的时候,俞文延忽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冲两人招呼道,“这是在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秋离难得凑一次热闹,巴巴地向俞文延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俞文延点了点头,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柳玉竹蹙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柳玉竹对俞文延没有防备之意,小声地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那厢明镜高悬匾下,县令似乎实在收购了张二狗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是狠狠拍下惊堂木:“张二狗,你若是还不承认杀害兄长的罪名便拿出证据来,否则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便是你在如何抵赖本官也要秉公处理了!”
跪在堂下的张二狗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苍白无力地再次自我辩驳了一句:“我真的没有杀害哥哥。”后颓废地弯下了一直挺得笔直的背脊。
“慢着!”
就在县太爷的惊堂木即将拍下,张二狗也认命地合上双眼的时候,一道清朗的男生忽然响起,像是按了暂停键一般,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向着出声处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