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婉自然记得当初在京城时施韵舟是如何迷恋自己,当下还以为施韵舟是在关心她,娇娇弱弱地冲他福了个礼:“公主嫌路上烦闷无聊,我也是闲着无事,顺道过来陪公主解闷的……多年不见,施小公子倒是越发的精壮勇猛了,听闻公子的战绩,婉婉十分敬佩!”
施韵舟冷不丁被曾经暗恋的女神夸奖,脸上有些发热,挠了挠头露出了羞涩的笑意,连连说“不敢不敢。”暗处的小兵们一见施韵舟笑了,以为收到了信号,纷纷准备开来……
柳玉竹离得远,只能眼见着两人说话,却听不到内容,心下有些着急,有种自己的私有物被窥视的不满,正当她想要走近些时……
“嘭!”
河道上方的天空忽然绽开一朵朵明亮的烟火,绚烂缤纷,将四周的景致映得亮如白昼。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啊……”一道道的烟火在空中绽开,柳玉竹抬头静静看了片刻喃喃道,有晶莹的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落下,滚落进衣襟里竟是一片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烟火炸开的时候,莫说是温婉婉了,便是施韵舟自己也惊呆了。
“施小公子,这……”温婉婉一双水眸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心道施韵舟果然对自己还念念不忘。
施韵舟这会儿却是急得脑门有些冒汗,尴尬不已支支吾吾地想解释:“我,我……”
柳玉竹已经没了心情去听两人究竟说了什么,天上明亮的烟火照亮了这方天地,却阴暗了她的心,明明已经是入春的天气,柳玉竹只觉得自己如置冰窟,冷彻心扉。
“今天的月色真好,白骨阁上的夜景一定很美。”柳玉竹仰头又看了一眼璀璨的天空,搓了搓发冷的胳膊,喃喃地转身离去,不想再看身后那一对聊得畅快的男女。
等到施韵舟终于摆脱了温婉婉四处寻找柳玉竹时,才听城门的守卫说:“柳姑娘原本来过,只是方才城中烟火璀璨的时候,却见她独自走了……”
“该死!”施韵舟心中恼火,一圈狠狠砸在了城墙上。现在想来,昨夜那一幕指定又被柳玉竹看见了!这才刚刚解除了芥蒂,竟是又误会上了!
施韵舟匆匆回了军营,却听说军营里的人说柳玉竹早早就收了包袱走了。施韵舟又连夜赶回了阳关城,才知道柳玉竹竟人去楼空,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
柳玉竹一路抱着自己的包袱,骑着马漫无目的地走在官道上,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白骨阁,军营事了如今需要她的地方已经不多,柳玉竹是可以抽身而退不假,但心中总觉得哪处空了一块,怪不舒服的。
施韵舟则是疯狂地在阳关城找了柳玉竹一圈后,萎靡地跌坐在柳玉竹之前的床榻上,看着人去楼空的屋子,茫然无措地自言自语:“她误会了吗?”
明明之前好不容易消除了两人之间的芥蒂,这下子好了,一切又回到原来的模样。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与柳玉竹讲清楚。
柳玉竹倒是不清楚施韵舟此刻心中所想,但她也不傻,只是在遇到温婉婉与施韵舟的时候,总是容易失了平日的判断。现在细细想来,当时施韵舟明明是先找人约了她的,这么说来,也许这件事是场误会也未可知。
想通归想通,但柳玉竹只要一想到施韵舟曾经对温婉婉的迷恋,还有温婉婉如今与前世越发重合的模样,便有些难以接受驾着马漫无目的地在官道上游荡,一夜过去竟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夜娘的药庐。
许久不见柳玉竹,故人相见夜娘自然是十分欢喜。
夜娘于柳玉竹亦师亦友,柳玉竹自然也没有什么非要瞒着夜娘的,细细与夜娘说了这两年与施韵舟的事情。
“这么说来,你该是误会施公子了,怎的不回去当面与他问清楚呢?”夜娘不解。
柳玉竹微垂着头,眸光有些暗淡:“我也心知又误会最好是当面说明,可这次的事……温婉婉是我心中的刺,更何况施韵舟曾经那般喜爱她……”
夜娘的脸上挂着浅浅揶揄的笑意:“据我所知,我认识的柳玉竹可不是知难而退的性格,怎的,非要那姑娘抢了你心心念念的施公子,你会回头吗?”
“谁心心念念了!”柳玉竹面上如火烧,含羞带涩地瞪了夜娘一眼,却也因为夜娘的一番话,想通了,“我明日便回程,你说的也有理,知难而退倒不是我的性格了。”
夜娘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施韵舟还不知道柳玉竹即将回来,他只当柳玉竹是被自己伤透了新,失望之下回了白骨阁。明明柳玉竹才离开了不到三日,可这三日内明眼人都能看出施韵舟的不快,日日借酒消愁,那颓废的样子,可不是将失意都写在了脸上吗?
温婉婉立在驿站的窗口,望着下头酒肆里喝得烂醉如泥的施韵舟,眸光闪烁,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这三日里,温婉婉也不动声色地打听到了许多事。原来柳玉竹离家后,竟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这军营大帐中度过的,而军中所有人都知道施韵舟爱慕柳玉竹。
想来她这个好姐姐还真是有自己的一套本事,能哄得曾经对自己迷恋不已的人,转头就爱上了她,当真是好本事。
“婉婉,你在看什么?”三皇子眼见佳人窗前独立,好奇地上前。
“无事,只是碰巧看见施小公子又在买醉,有几分好奇罢了。”温婉婉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回首间又恢复了正常,巧笑嫣然。
三皇子走到温婉婉身畔,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下方烂醉的施韵舟,笑了笑:“这施小公子倒是个深情的,父皇原派旎星与我同来的本意是见他二人都到了婚配年级,想看看能不能成一段佳话的,却没想到,施小公子上阵杀敌,军功与美人竟是一个没落下。”
温婉婉也笑着附和:“是啊,谁能想到,当初京城人人头疼的施小公子,这回也会为情所困。”
“倒是让你跟旎星白跑一趟了,不过也好,施小公子为人虽好,却不够体贴,旎星若是许给他,我反倒还有些不舍。如今倒好,他既心有所属,我们也不要勉强。”三皇子望了下头一眼,含笑说道。
“倒也不算白跑一趟,小女与公主身在闺阁,便是终身怕也难再有这般机会,能外出远游,领略我唐华风姿。更何况,这边塞风光,与京城的典雅精致大大不同,倒也别有一番滋味。”温婉婉捏着帕子,掩嘴一笑。
“婉婉大才,待到此番回京,小王必重礼上门求亲!”三皇子看向温婉婉的眼中全是爱慕之意。
“三皇子说笑了。”
温婉婉面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索性她背对着三皇子,没让三皇子看到她的表情。
之前柳玉竹离京前的算计,让她从京城的贵女圈重重跌下,仍由她如何做低附小,换来的依旧是众人的冷嘲热讽。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温婉婉赌上了一切,费尽心思才搭上了三皇子这条线,而今若是三皇子想要娶她,温婉婉也没有她法。
“看来是要早做打算了……”温婉婉心道,眸光落在下头的施韵舟身上,有暗光闪过。
“小将军,小将军!”长街那边有小兵正冲着施韵舟急急赶来。
“酒,再给小爷拿酒过来!”施韵舟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却还是嚷嚷要酒家上酒。
小兵已经到了跟前,看着施韵舟这烂醉的模样,着急道:“小将军快别喝了,柳姑娘回来了”
“别拦我,小爷要喝酒……”施韵舟原本抱着酒坛子正醉呼呼的不肯撒手,一听小兵的话,立刻瞪大了一双眼睛,“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谁回来了!”
小兵一见施韵舟有振作的样子,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欢喜:“是柳姑娘,柳姑娘真的回来了!”
“她在哪里?快点带我去见她!”施韵舟的酒意瞬间消了一半,拽着小厮的手激动道。
“柳姑娘刚刚回到大帐,听说是特地回来向老将军辞别的。”小兵回答道。
“只是回来辞行的啊……”施韵舟原本亮起的双眼又慢慢黯淡了下来,语气里尽是失落。
小兵看施韵舟这幅样子有些不忍:“将军与柳姑娘之间既然有误会,为何不趁现在说开了呢,兴许柳姑娘就舍不得走了。”
施韵舟心中一想也是这般,与其日日这样醉生梦死,倒不如去问个明白:“说得是!她现在在军营吗?你带路,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可将军,你身上这……”小兵为难地看了看施韵舟浑身,“不如,咱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左右柳姑娘也不会今日马上离开……”
施韵舟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一身的酒气,就连身上的衣服也都有些脏乱,只好点了点头,回去收拾自己去了。
夜色朦胧,柳玉竹虽是回了大帐,却还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