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了这些东西,便是没有主帅也无事,左右一个战败的主帅,回了国主那也是要受死的,倒不如换些且实的利益,更何况以他亲手斩杀施韵舟的军功在,就是回了国都也是有功无过的。
施老将军脸上的表情一顿,竟是真的在思索敌将的条件。
“将军,不可啊!”
“万不能答应这贼人啊!”城墙上的将领们纷纷劝道。
“诚然,施老将军自然可以选择不答应,只是……”敌将脸上露出奸诈的表情,欲言又止,“施老将军难道忍心看着我军将令公子悬挂于城墙上,以舞士气?”这是在明晃晃威胁了。
“且不知凉国将军这是要将谁的尸首祭旗鼓舞士气?”
正当两方兵马对峙之时,空旷的战场上空忽然回荡起一道另唐华国众人十分耳熟的声音,身在敌军包围中的柳玉竹一双凤眸瞬间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般,熠熠生辉。
“哒哒哒……”
此时的战场安静得能听到身侧之人的呼吸声,马蹄落在地上悠然渡步的声音更是被放大了不少,一下下像是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两方人已经对峙了一个下午,这会儿日暮西垂,眼见着一人牵着一马,背朝着一轮红日,向着战场中央走来。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明亮的光,却让人看不清来人的面庞。
前两日梦中那令人心悸的一幕幕再次出现在眼前,柳玉竹怔怔盯着来人处,一双眼睛越发明亮,终于在视线能看清来人时,水袖一扬,身畔把守她的士兵纷纷僵直了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柳玉竹冲出了他们的看守范围。
“施韵舟!”
少女一身素白的衣裙飞扬,像是一只奔向烈火的白蝶,狠狠落入了来人的怀中。
“怎的还在头上戴了朵白花?”施韵舟身上都是伤,一张脸更是脏污得看不清本来面目。
柳玉竹一头狠狠扎入了施韵舟怀中后,感受到来人胸膛中那强有力的心跳声,连日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你去哪了啊?”柳玉竹的声音带着哭腔,数百敌军前面不改色的她到了这一刻,竟是泪湿于睫哽咽不已。
“你,你别哭啊……”施韵舟手忙脚乱地就要帮她擦眼泪。
那边城墙上的唐华国将领们已经惊呆了,甚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而下方的敌将也不比他们好多少,瞪大了一双眼睛:“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施韵舟将还在微微颤抖的柳玉竹揽进怀中,一张脏污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你好笨,没听过诈死吗?”
施韵舟自认自己的笑容应当是十分帅气的,足以另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却不想,这个笑容确实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却不是因为他的帅气——
暮色下,施韵舟那一排白得晃眼的牙齿愣是深深刻进了众人的脑中。
施韵舟回来了,那边施老将军也松了一口气,而敌将则是灰溜溜地,别说谈判了,这会儿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放他们走呢!
后续的事情发展得十分顺利,施老将军心情大好,唐华国也没有俘虏他国将帅的传统,更何况皇上特许施老将军出征在外可以自行决断战场之事。
是以,施老将军干脆大手一挥,让敌军的副将把他们的主帅接走,换回了那具穿着施韵舟铠甲的尸体,还美名其曰留着他们的主帅浪费粮食……那副将本以为施韵舟回来他们势必又要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施家军如此好说话。
可还没等那副将庆幸多久,前方探子便来报,唐华国的施家军重兵压阵,正在凉国边城上准备攻城!
凉国的主帅是个绣花枕头,副将倒是有点机灵,本以为上头的人都死光了,他也能立点军功,混到正职。没想到唐华国竟又将那个搅屎棍主帅又送了回来……
于是施家军攻打凉国边城月城,竟是不到半月就几乎无损拿下了月城,甚至还有继续前攻的余力,逼得凉国皇帝不得不亲自手书求和。
皇帝那边收到了阳关城的捷报后大喜过剩,特地派出了自己最疼爱的旎星公主与三皇子,前来商议何谈事宜,顺带犒赏大军。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再说众人大开城门迎接了施韵舟两人回去,施韵舟简单收拾了一番,这才与众人交代了这两日的动向。
原是之前退敌时,施韵舟贪功,眼见着将要身陷囵圄,身旁跟了他多年的副将竟是当机立断与施韵舟互换了铠甲。所有人都清楚,若是施韵舟落到敌军手中,不论死活,与施家军而言都是大丧,原有的优势转瞬即逝……
果不出其然,副将穿了施韵舟的铠甲后,更糟敌方针对。而换了衣服的施韵舟反倒捡回了一条命。这也是为何施韵舟硬要换回,那具穿着他铠甲的尸首的原因。
“若不是你贪功冒进,镖旗营的将士又如何会折损这般严重!功不抵过,此番我若不重重罚你,拿什么慰籍那些将士英魂!”施韵舟完整归来,施老将军松了一口气后便是滔天的怒火,任由众人如何求情,更顾不得施韵舟身上的伤,亲自动手,狠狠打了施韵舟二十军杖。
施韵舟心知这事确是自己的错,挨打时身上的伤口都迸出了鲜血,愣是全程一声不吭。柳玉竹与众人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军棍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一下下似乎落在了柳玉竹的心上。
二十军棍打完,施韵舟也昏了过去,柳玉竹匆忙命人将施韵舟扛了回去。帮忙的人将施韵舟扛到了柳玉竹的屋子里,放下后便离开了。柳玉竹屋子里一应俱全,她自身又是医术出众,众人自然放心。更何况人小情侣两多日未见,众人都愿意给施韵舟创造个机会。
他身上的伤势不重,但胜在伤多,柳玉竹只能将刚给施韵舟包扎好的伤处再拆开,重新给他上药……
连日的征战,生死逃亡再加上施老将军这几乎没留情面的二十军棍,施韵舟不止肉体,连精神都到了一个极限,昏昏沉沉地硬是在床上睡了三个日夜才醒过来。
外头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子里,光影里有细小的尘埃飞舞着,。施韵舟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后,这才注意到柳玉竹正歪着头靠着床栏打着盹。
少女一头青丝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发髻,纤长白皙的脖颈上,顶着一颗一点一点的小脑袋。施韵舟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屋内明暗的光线下,柳玉竹娇俏的脸。
“唔……”
眼见着柳玉竹睫毛颤抖着即将醒来,施韵舟连忙闭上了眼睛。
施韵舟感觉自己的额上覆上了一只柔软温暖的手,又听柳玉竹疑惑道:“怎么还没醒?”说着,施韵舟感觉自己的手腕上,又搭上了那只温润柔软的手,这是柳玉竹在给他把脉呢。
这三年里,两人之间的芥蒂梗在中间,柳玉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温柔对他了。之前在城门下,柳玉竹冲他投怀送抱……当时情况特殊,施韵舟来不及深想,这会儿细细想来,施韵舟竟有些担忧这一切的真实性,愣是不敢睁眼。
“对不住了……你若是再不醒怕是要伤了身体,没办法,我只能金针刺穴给你扎醒了。”柳玉竹细细给施韵舟把了脉,又浑身给他检查了一番,见着施韵舟的睫毛微颤本该醒来却迟迟不醒,心中便也有了猜测。
“嗷!”
施韵舟正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假装醒来时,便觉虎口一阵剧痛,当下猛地坐起身来,偏生他被施将军打的板子还没好,这一下子更是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眼见着柳玉竹似笑非笑地看他,施韵舟脸上顿时火烧一般,硬梗着脖颈嘴硬道:“你是准备谋杀亲夫吗?!”
柳玉竹原本见施韵舟醒来还有精力与自己胡闹是愉悦的,猛听施韵舟这么说却是一张俏脸顿时绯红,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既醒了便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了屋子。
徒留施韵舟不明所以地瞪着柳玉竹离去的背影,暗自思索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小将军醒了呀!”外头伺候的小厮眼见柳玉竹离开,端了盆水进来伺候,见施韵舟醒来十分喜悦,“柳姑娘日夜未眠地在您床头守了三日,这会儿想是去休息了吧?将军与姑娘的感情真好,一醒来就赶柳姑娘去休息……”
小厮并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地巴拉拉讲了一大通。
“你说她日夜未眠守了我三天?我睡了多久?”施韵舟这会儿倒是知道抓重点问了。
小厮老实回答:“将军一连昏睡了三日,这三日柳姑娘可是寸步不曾离开过将军的榻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