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韵舟这话一出,边上原本精疲力尽的唐华国士兵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一震。
“杀啊!杀光这些孬货们!”
战局永远都是瞬息万变的,尤其士气更是最重要的无形力量。唐华国这边的士气强势,凉国士兵的士气瞬间被压制了下去,只是片刻便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施韵舟挥刀砍下与自己缠斗的敌将首级,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拎着血淋淋的首级对着还在拼杀的众人,再次运气高呼:“凉国主将已经伏诛,镖旗营的众将士听令,且随我继续杀凉狗,赚军功!”
那边凉国的主帅一见自己的爱将又被人斩于马下,连心疼都来不及,连连示意身边的士兵们鸣金收兵。凉国的小皇帝这次只点了一个主帅,下首三位主将,如今主将已经伏诛了两人,凉国方只剩一帅一将,这场仗不必再继续唐华国便已经是胜利了。
但镖旗营的诸位都是跟着素有“莽夫”之称的施韵舟过活的,自然也学了施韵舟那一身的莽气,这会儿听己方主帅说杀,他们焉有不杀之理。你们鸣金收兵了又如何,我们主将说杀,便是将你们撵回凉国,也要杀到底。
于是战场上的战局不仅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更是出现了唐华国一只有千人不到的骑兵,硬是追着人家几万残兵跑的画面。
“捷报,捷报!我方大军连斩敌军两员大将,敌军军心溃散,已经溃不成军了!”外头忽然有人高声宣告着战况。
“赢了,咱们赢了!”随着第一声欢呼声响起,“胜利”两个字纷纷在所有人的口中传开。
胜利的号角响起,外头一片热闹,士兵们的欢呼声传到了各个营帐中,所有人都是一片欢欣鼓舞的样子,人们奔走相告,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柳玉竹这会已经全然忘记了身体上的疲惫,满脑子都是欣喜之感,恨不得即刻冲到城墙外,好好看看己方的这些将士们,还有那个让她牵挂了多日的人。
实际上柳玉竹也确实这么做了,军医营外头一片热闹,就是那些个身上挂了彩的士兵们也都一个个手舞足蹈地,浑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柳玉竹一路小心绕开人群,爬上了高高的城墙,依旧是同样的姿势扒在城墙上,眺望这战场上正收拾残局,准备凯旋的士兵们。只是任由柳玉竹眯了眼如何仔细地寻找辨认,视线里依旧没有出现那个银铠红披的熟悉身影……
直到凯旋的部队一支支的归来,众人开始汇报战果,清点伤亡时,柳玉竹依旧没有找到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
“施老将军,施小公子呢?”柳玉竹怕自己看漏了眼,硬是在刚刚撤回来的伤兵里头又找了一圈,没看到人,才匆匆跑进了正在议事的军营大帐中。
大帐中原本正在汇报伤亡的将领,忽然被人打断心中正有不满,一抬头看见来人是柳玉竹顿时又没了话说,还特意解释了句:“方才我们步兵营的人撤回的时候,眼见着小将军还在围剿残军,想来应该后头也能回来了。”
“胡闹!”还没等柳玉竹松口气呢,那边施老将军却先狠狠地拍了桌子,怒道,“自古以来穷寇莫追的道理你们是不懂吗?竟任由镖旗营的人去围剿了?”
柳玉竹这才反应过来,即便这位参将所言属实,施韵舟到现在确实没有大碍,可围剿同样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柳玉竹胡思乱想的时候,营帐里忽然又有小兵急匆匆来报。
“前线我方镖旗营以七百人之力合绞敌军主将赵勇,更是生擒敌方副帅张权得,捣毁凉国鞑虏营地,只是,只是……”报前半段战报的时候,小兵还是一脸欣喜,后半段确实欲言又止,始终说不出口。
“只是什么!为何吞吞吐吐?”营帐中的众人原本听小兵禀告的战报,十分欣喜,但见小兵这吞吞吐吐的样子,众人纷纷心头一重。
“只是,镖旗营主将施韵舟因追敌太猛,携数十镖旗营士兵被困凉军腹地……只怕是凶多吉少!”小兵闭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气呵成地将剩下的战报全部说完。
“砰!”
是肉体重重跌坐在椅子上的声音,施老将军在听说这消息的时候手中的军报便洒落在地上,整个人更是瞬间被抽空了精神气一般,重重跌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敌……敌军中的细作可有消息传来?”施老将军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勉强保持着冷静发问道。
“小将军才被围困不久,我军镖旗营的众将士已经前去营救,方才军中更是有将士已经领命前去支援……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得到消息了。”那个士兵又说道。
这会儿营帐中的众人再也没有了开始时初闻胜利的喜悦,一个个脸色都是十分的凝重,众人按部就班地汇报着这次战役的伤亡战绩。柳玉竹一样面色发白地站在众人身后,这会儿她的心情并不比施老将军好到那里去。
直到所有的军情汇报完毕,在场的兵将们却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还是施老将军强打了精神一个个地吩咐了他们要管的事宜后,众人才领命退下。而没有收到命令的人都坚持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你们……”施老将军本想叫众人退下,可正是那日与施韵舟有争执的赵将军第一个站了出来抱拳,“还请将军体恤我等一众同窗之谊,让我等一道再此等候小将军的消息……”
“镖旗营的将士们回来了!”
就在柳玉竹与众人心情沉重,伸长了脖子等了三个多时辰后,镖旗营的众人们终于回来了。
“报告将军,我等前去营救时,数十位与小将军一道的兄弟已经力竭……据言,小将军是突围了,但末将等并未发现小将军的身影。”镖旗营的副将恭恭敬敬地跪在堂下,面上的表情却是沉重哀痛的样子。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都这么说了,只怕施韵舟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柳玉竹本就全靠一口气强撑着想见施韵舟一眼,或者是听到他平安的消息,此刻听副将这么说,还没等上首的施老将军有何反应呢,她却是眼前一黑,彻底昏迷了过去……
柳玉竹一昏倒,厅堂上的众人更是纷乱了片刻,便是施老将军也有些摇摇欲坠。众人手忙脚乱地又叫军医,又送柳玉竹回去休息。
像是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柳玉竹感觉自己似乎一直在反复颠簸,浮浮沉沉地又各种各样光怪流离的画面在脑中不停闪过……
有前世自己荒唐蠢笨的一生,也有今生谨言甚微的半世,一切的一切到了最后,都变成了光点,揉进了一副十分熟悉的面孔里,那张脸在冲她灿烂的笑……
“施韵舟,二傻子……”柳玉竹恍惚看到了那张令她十分熟悉的脸,灿烂地冲她笑着说,“死色女,我心悦你……”可无论她怎么跑怎么追,就是始终触不到那个令她熟悉不已的人,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虚空中射出千万发箭矢,狠狠将那张熟悉的脸庞戳成了光沫……
“不!”柳玉竹一声大喊,坐起了身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连贴身衣物都打湿了。“你终于醒了啊。”边上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之前一直与柳玉竹一个营长的那位女医婆婆。
“施韵舟呢?!”柳玉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梦境,抓着女医婆婆的手腕便追问道,“他回来了吗?找到他了吗?”
女医婆婆浑身一僵,手上端着的药都撒了些许出来,弄脏了被褥:“你这都昏睡了三天了,怎地一醒来就毛手毛脚的,瞧瞧这被褥都叫你打湿了……”
“请婆婆不必瞒我!”柳玉竹见女医婆婆答非所问,生硬地转移话题,心中便有了底,一双凤眼顿时通红蓄上了泪水,“施韵舟,可是,可是真的……”
女医婆婆见柳玉竹这幅样子,心中不忍,默默地点了点头,把药递了过去转过脸不忍再看她。
柳玉竹没再多话,安静地接过了汤药,默默地喝着。从未有一天,柳玉竹像现在一样清楚,泪水混着汤药喝下,竟是这般的苦涩。
“他的尸首找到了吗?”喝完药,柳玉竹忽然镇定地出声道。
婆婆看了柳玉竹一眼,见她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不妥后,这才整理了下语言回答:“已经找到了,却是在凉军蛮子的手中。蛮子们要施将军将他们的主帅还回去,才肯将小将军的尸首还给咱们……”
柳玉竹脸上的表情淡淡,除了一双通红的凤眸,这会儿已经看不出她哭过:“将军答应了吗?”
“自然是答应了,想必再过一会儿便该与敌军交换了。”医女婆婆叹了一口气,转眼便见柳玉竹翻身下床,连忙急切地问道,“柳姑娘,你这才刚刚醒来,身体虚弱得很,这是要去哪啊!”
“我要去领我夫君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