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咱们城边上的落霞山啊,咋了?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杨大哥又回答道。
“唉,我就觉得心里不安得很。”杨大嫂谈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惊慌道,“诶,我记得落霞山离战场可是十分近的,当家的,你说有没有可能……”
柳玉竹站在窗外,听到这里心中的不安更甚。杨家既然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想来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待了,柳玉竹不敢赌,更不敢拉着施韵舟与自己的性命一起去赌。
毕竟杨家与他们而言不过是泛泛之交,更何况彼此间除了一点利益牵扯,并没有任何可靠的关系在内,柳玉竹不敢相信只是萍水之交的杨家人,会为了他们两人赌上全家的性命,窝藏重犯可是要全家抄斩的大罪啊!
将汤盅放好,回到屋中,柳玉竹匆忙地开始收拾行囊。
“你这是在干嘛?”施韵舟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见柳玉竹仓促收拾东西的样子,疑惑道。
柳玉竹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歇,匆匆向施韵舟解释道:“杨家人对咱们已经有了疑心,若是这会儿不趁着夜色走,只怕过两日咱们就要被他们给举报了……你现在腿脚不方便,绝对不能落到敌军的手上!”
施韵舟听柳玉竹这么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恨自己行动不便,帮不上忙,只能焦急道:“可是月城你同样也不熟悉,此刻走咱们能去哪里?”
柳玉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思了片刻,道:“你的腿骨毕竟不是断裂,正骨好了,又养了这么些时日应该勉强能走,只是咱们也没办法走出太远。索性这段日子我也没有闲着,对街正好是富人区,许多豪门大户宅子都在对面,咱们先混进去,再不走只怕来不及了……”
正在柳玉竹与施韵舟说话的功夫间,那边杨家大哥也是心中揣测不安地去了县衙举报,浩浩荡荡的兵马正在前往杨家的路上。
施韵舟清楚柳玉竹说得对,情况紧急,两人都不敢耽误匆匆换了衣服,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杨家的院子。
“遭了,追兵来了!”
隔着月色,隐隐能看到街头有幽幽的火光传来,伴随而来的是士兵们急促的脚步声。
“快!”柳玉竹与施韵舟不敢在耽误,慌忙钻入了隔壁的街道,“这户人家是个富户,咱们先进去躲一下……”
施韵舟的脸色不好,这会儿若是再继续逃亡,肯定又要使他身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又裂开,更何况施韵舟的腿才接好,继续赶路只怕两人都还来不及走出去多远,便要被追兵赶上。
柳玉竹只得拼尽力气,将施韵舟抚上了墙头,两人翻墙躲进了杨家隔壁的富商家中,那边杨家也开始传来各种喧嚣的声音。
施韵舟与柳玉竹二人便躲在一墙之隔的富商家院墙上,遥遥望着火光喧嚣的杨家大院。
“禀告大人,没有见到逆贼踪迹!”士兵们上上下下差点没把杨家翻了个个,却还是没有看到施韵舟两人的踪影。
“逆贼呢?”只见率领士兵的一位身穿铠甲的大汉怒道。
“小人不知啊!方才小人一察觉他们二人的身份不妥,便连忙去县衙禀告军爷了!”杨家夫妇二人跪在一众士兵前,瑟瑟发抖地回答道。
“该死!来晚一步!”领头的军官更是怒火难当,冲着杨家夫妇质问道,“那两人在你家躲了多久?你们竟是一点没有发现不对?”
“他们二人一直将身份隐藏得极好,布告栏上又说只寻一人吗,是以小人这才一时大意,收留了他们多日……”杨大哥这会儿也是心中苦涩不已,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说什么隐藏得极好,我看你们就是有意包庇!这会儿又借口高发,实则给逆贼二人争取时间逃脱吧!真是好样的!”将领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不是,更是将施韵舟逃跑的过失全部都记载了眼前的夫妇二人身上,大手一挥,“窝藏逆贼与谋逆无意,这等卖国之人留之无用,斩了!”
“是!”
“军爷饶命,饶命啊!”
柳玉竹眼睁睁地看着白日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杨家夫妇,转眼就成了他人的刀下亡魂,一双美目瞪得老大,差点没控制出声。好在施韵舟发现了她的不妥,早早地捂住了她的嘴,这才没让柳玉竹喊出声来,暴露两人的位置。
两人就这么躲在墙角,眼睁睁看着杨家上下,甚至连牲畜都被那些士兵屠戮了个干净,半点声音不敢发出。
“将军,下午时小的们过来此处搜查过,当时有这夫妇二人为那两人作保是以属下们也没有多疑……”忽然一个士兵站出身来,冲将领道,“小人见那叛贼身上的伤势颇重,想来这会也来不及跑太远,或者此时搜查一下四周,还有可能追查道逆贼踪迹。”
士兵把错误全都推到了已经死去的杨家夫妇身上,把自己几人摘得干干净净的,而若是他的建议有用,难免又能记上一功,真是好算计。
那将领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大手一挥,竟是同意了士兵的建议。
墙头上的柳玉竹与施韵舟二人内心警铃大作,两人匆忙翻身下墙。柳玉竹看着施韵舟还有些狼狈的身姿,蹙着眉建议道:“这家富户宅子里有不少的丫鬟,咱们先找两套丫鬟的衣服换上,混入下人中,应该能暂时挡一挡。”
施韵舟此时行动不便自然没有什么好反驳柳玉竹的,柳玉竹连忙扶着施韵舟找到了府中的下人房,仓促给施韵舟与自己换上了一身丫鬟衣服。
等到两人衣服换好后,那边追查的士兵也上门搜查了。柳玉竹一直默不作声,却暗暗地让站在施韵舟左右,让施韵舟可以不用使力,尽量靠在自己身上,减少腿部的负担。
索性这个府上的下人确实不少,柳玉竹与施韵舟混在人群中倒也不打眼。更何况施韵舟本是男子,那些个士兵搜查也只是着重关注男性的小厮仆从,倒是没有人过来搜查这边的丫鬟们,倒是让两人有惊无险地蒙混了过去。
待到追查的士兵们全部离开后,柳玉竹才搀扶着施韵舟从富户府上溜出,躲进了附近一处闲置无人的院子里。
一夜的颠簸逃亡,这会儿天色已经擦亮。
顾忌着外头的追兵,柳玉竹也不敢点灯,在包袱里翻找了半天,这才找到一小块中午吃剩的烧饼,递给施韵舟,“吃吧,你的体力现在急需恢复,总要先吃点东西才能有力气继续养身体。”
施韵舟将烧饼往柳玉竹方向推了推:“你吃吧,我还不饿。”
柳玉竹这才苍白着一张脸,露出一抹苦笑道:“你可别跟我客气,我是真的吃不下,你想想看了刚刚那一幕,我还能吃得下去吗?”
“矫情。”施韵舟也明白了柳玉竹的所指,当下也不再推诿,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男儿气概”一样,大口大口地将烧饼吃下。
柳玉竹见施韵舟吃了东西,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检查施韵舟身上的伤口。方才的一番动作下,施韵舟身上本愈合得差不多的一些伤口又开裂了,隐隐又血迹渗透绷带,柳玉竹只得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又给他换药,包扎好。
两人都闭口不肯再提杨家上下的事情,但两人心底都清楚,这件事情给他们带来的冲击不是一丁半点。
杨家人出卖他们甚至高发他们都是情有可原,毕竟是萍水相逢,谁也怪不得谁。但柳玉竹是真的见不得那样血腥的一幕,明明都是一个国家的人,心狠手辣起来竟还不如他们两个敌国之人……
这处宅子似乎原先还是有人居住的,宅子原先的主人应该是逃避战乱去了,宅子里也有些被褥,柳玉竹找出了一床还算干净的被褥,稍微打扫出了一间偏僻的屋子,两人将就着一床被褥过了一夜。
月城因着施韵舟曾经的暴露更是戒备重重,柳玉竹将施韵舟安顿在这处无人的宅子里,平日里就自己化了妆,溜出去给施韵舟带点草药与干粮,夜里便回到宅子里,陪着施韵舟一起。
为了不引人注意,柳玉竹平日出去都是十分小心,就连置办食材都不敢买太多,给施韵舟买药更是要分了批到不同的药馆去抓药。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在宅子中过了两个月,施韵舟身上的外伤也好得七七八八,腿上的伤也是好得差不多了,平日里不用柳玉竹搀扶也能轻快地走一段了以后。施韵舟终于示意柳玉竹可以联系,唐华国安插在月城的习作了。
“细作?”柳玉竹有些不解。
“嗯,”施韵舟点了点头,又给柳玉竹解释道,“两军交锋,都会互相往彼此阵营中安插细作,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否则你以为为何我失踪的消息会传得那么快,月城上下若不是得知了我的身份,又怎会因为一个职位低微的前锋如此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