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灯?”柳玉竹疑惑,却还是随着小朋友的动作,出了院子。
今日的临城似乎与往日不同,街上张灯结彩,所有人都走出了街上,自发地围到了广场上。柳玉竹似乎也看出了临城今日似乎有些特殊,牵着小家伙的手向前走着。
广场上此时聚集了不少人,每个都在篝火前忙碌,制作着手上的孔明灯。
施韵舟一早就陪着众人一起整理着东西,此刻见柳玉竹来了,也不踌躇爽朗地冲柳玉竹招了招手,招呼道:“死色女,快过来,大伙儿要放天灯祈福了。”
似乎前段时间的芥蒂都被施韵舟刻意遗忘了一般,柳玉竹看着朝自己招手笑得一脸灿烂施韵舟,被他那灼热犹有实质的视线盯着,莫名地脸上就发热起来。
“姐姐,你脸红了呢。”小皮猴忽然盯着柳玉竹的脸,好奇道。
柳玉竹捏着小皮猴的手儿,不知该怎么解释,半天就憋出一句:“姐姐没事。”
“怎么不过去?”施韵舟见两人久久站在原地不动,关切地凑了过来,十分自然地捉住了柳玉竹的手,拉着两人往广场中心的篝火处走去。
“柳姑娘来了呀。”
“柳姑娘,快过来,一会儿要放天灯了。”
四下众人见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都露出了善意地微笑,纷纷向柳玉竹问好。
柳玉竹红着一张俏脸,使劲抽了两次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又见周围的人目光始终留意着自己两人,便也不再挣扎,任由施韵舟握着。
施韵舟倒是没有看出柳玉竹的羞涩,又或者看出了却故意不戳破。自顾自地拉着柳玉竹在篝火前坐下,递给了她一份制作天灯的材料,示意柳玉竹与众人一起制作孔明灯。
这会儿施韵舟已经放开了握着柳玉竹的手,柳玉竹也慢慢地适应了下来,脸上的红霞褪去,认真地开始制作孔明灯。
篝火将少女的面容映衬得更加娇媚,有凉爽的夜风吹过,拂起柳玉竹未挽的青丝,轻飘飘地晃过施韵舟的鼻尖,痒痒的,有淡淡的茉莉香因绕着,倒是十分好闻,怡人心脾。
柳玉竹别过脸,正巧看见身边的施韵舟正傻傻地盯着自己的脑袋发呆,不由得面上又是一红,娇嗔道:“你发什么呆呢?”
施韵舟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随着柳玉竹的发问,说出了心里话:“死色女,你还挺好看的……”
“噗嗤!”
施韵舟这话一出,边上的人全部发出了善意的笑,柳玉竹一张脸更是羞得通红,瞪了施韵舟一眼,别过脸赌气地制作自己的孔明灯。
“嘿嘿……”施韵舟傻笑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又看柳玉竹这有些恼羞成怒的小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有某一块塌陷了,软得不成样子。
众人见柳玉竹害羞了,也不再继续调侃,纷纷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尽快地制作起孔明灯来。
直到星空中绽放出第一朵璀璨的烟火时,众人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县令与几个镇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拍了拍手,开口道:
“今天本是我们临城一年一度的佛诞祝寿日,但今年咱们临城不幸遭遇了天灾,许多的亲人挚友,就这么离开了我们……逝者已矣,再如何难过日子咱们也还是要过的。索性借着这次的佛诞日,咱们都替这些亲人朋友好好地祈福,愿他们来世安康喜乐……”
县令的一番话,说得众人心头沉重不已,许多人已经热泪盈眶,泣不成声。柳玉竹与施韵舟心头也是十分沉重,却不好开口说些什么。
县令说完了一通类似哀吊词的话后,又着重感谢了施韵舟一行人,最后才亲自点燃了第一盏孔明灯,松开手,让灯缓缓地升上了天空。
城里的百姓们见县令开了头,也纷纷点上了灯,在灯上写满了自己对亲人的思念,任由明亮的灯冉冉升空,借以这种方式慰籍灾难后沉重的心情。
施韵舟提笔在灯面上写满了字,一转头却见柳玉竹捏着笔,对着灯沉思着,半天没有落下一个字,便疑惑道:“你怎么不写呢?”
柳玉竹别过脸,瞥了一眼施韵舟的灯,回答:“我可不像你,有那么多好写的……”
施韵舟见柳玉竹确实想不出要写什么,连忙放下了手上的灯,凑到了柳玉竹的身边,拿起笔在她的灯上刷刷写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柳玉竹见施韵舟笔墨已经落在了自己的灯上,想要制止也来不及了,本想看看他能写出什么来,却没想看到了这么一行字。瞬间,一张俏脸变得铁青。
施韵舟犹不知柳玉竹的怒火正在酝酿,写完了以后还得意洋洋地冲柳玉竹挑了挑眉,笑道:“你看,这不就有愿望了吗?你们女孩子家家的,不就都想要个如意郎君吗?”
柳玉竹懒得听施韵舟得瑟,穿着木屐的脚狠狠在施韵舟的锦缎鞋面上踩下,还用足了力气碾了碾,见施韵舟脸色忽变,这才抢过了他手中的天灯,扭头冷哼了声走开。
施韵舟抱着自己“重伤”的脚,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对着柳玉竹的背影控诉道:“死色女,你干嘛呀!”
柳玉竹懒得理他,提笔蘸墨,拧眉思索了许久才在施韵舟那一行字旁,落下了笔。
施韵舟本来还想凑上前看看,柳玉竹究竟在天灯上写了些什么,就见柳玉竹直接转身用身子将灯身上的字遮挡住了。
刚刚被柳玉竹“蹂躏”过的脚背还在隐隐作痛,施韵舟也不敢强硬地去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玉竹三两下给天灯点了火,冉冉放飞了灯。
漫天的孔明灯一盏盏地,犹如一颗颗明亮的星辰,带着临城上下所有人的希望与祝福,冉冉上升着。
施韵舟一转头就能看见,身畔的少女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双深邃的凤眸里犹盛满了细碎的星河,熠熠生辉。
漫天的孔明灯徐徐上升着,点亮了整个临城上方的夜空,明亮又温暖的光撒在了每个人的脸上。场上的众人纷纷仰头看着这壮观的一幕,不知识谁起了个头,场内竟慢慢响起了淡淡的啜泣声。众人对着空中的一盏盏天灯,又哭又笑,气氛融洽却又沉重。
柳玉竹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施韵舟见状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
柳玉竹不解地转过头,看了施韵舟一眼,又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道:“你干什么?”
“我……”施韵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竟比大脑的反应还快,不受控制地就握住了柳玉竹的手。犹豫了片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施韵舟十分自然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也不管柳玉竹答不答应,施韵舟径直拉了柳玉竹往外跑。
身后是漫天飞旋的天灯点亮了繁星闪烁的天幕,眼前是少年宽阔的背影,手掌处还能感受到少年温热的体温。有夜风吹来,柳玉竹一头长发与裙摆都随着施韵舟的步伐,飘扬着……
施韵舟拉着柳玉竹绕出了人群,跑了许久后终于在临城后山坡处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放开了柳玉竹的手,施韵舟笑着冲柳玉竹开口:“站在这里往下看,是不是风景特别美?”
柳玉竹同样平复了一会儿气息后,才顺着施韵舟的话,视线看向山下。
“有的时候,你仰头看的风景虽美,但总归触手难及。可当你换了一个位置再看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不止是你所看到的风景变了,就连心境也有了转变。”
柳玉竹转过头就见施韵舟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声音爽朗地说出了这么一番十分哲学的话。柳玉竹心道:莫不是这二傻子刚刚看到了自己在灯上写了什么,才会有这么一出?
却又听施韵舟笑着说道:“我看下面气氛有些压抑,带你上来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哦对了,你在这边等下我,我去拿个东西。”
话一说完,也不等柳玉竹回答,施韵舟便运上轻功,三两个跳跃间,便没了踪影。柳玉竹只得默默站在原地,看着山下的灯火,等待着施韵舟回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一阵风声掠过耳畔,施韵舟抱着一堆的东西出现在了柳玉竹面前,献宝似得说道:“我去山下找灯笼铺的老板要了些材料,刚刚做了天灯,这会儿咱们来做一些河灯吧!”
临城近边塞,这里的风俗与京中不同,他们慰籍亡故之人都是用点天灯的方式。而京城那边却是惯以放河灯的方式,来慰以亡魂哀思之意。没想到施韵舟看着大大咧咧的,竟然也有心底柔软的一面。
柳玉竹看着笑得跟孩子似的施韵舟,面上一阵温柔,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席地而坐,借着漫天的灯火在草地上做着简陋的河灯。施韵舟没完成一个河灯就要说两句,例如:“这个是给囡囡的,这是给小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