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未停下,便已喊她“夫人——”,呼出的热气缭绕在初春的早晨,阳光下,他的额头出奇的亮,却看不清面容。
慕容瑾小跑迎过去,近前就要给他解了裘风,王镇恶却一把攥住慕容瑾的手,笑道:“夫人,事情已经完了。就可以在家里陪你和落儿好些日子。”
他一身寒气,手却出奇地暖和,半天才放下她冰凉的手。遂自解了裘风,递给了身后的丫头。
王镇恶又看向身后的奶娘抱着的女儿,上前与女儿一番逗笑,对着额际亲了下。回头笑着对慕容瑾道:“落儿越来越像你——”
慕容瑾却见他似不是高兴,而是叹了口气,便斜睨他一眼:“怎么?你不高兴?”
慕容瑾记得母后曾说:“女子太好看了也不是好事。”自己便是那红颜祸水,偏偏女儿又长得像自己。
王镇恶却笑容倏尔绽放,替女儿遮了遮帽檐,复走回了她身边,只静静看着她似一阵出神:“没有。”片刻,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仿若那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十几年后的女儿。
这般亲昵的动作,却守着满园的丫头,慕容瑾微有些不好意思。遂抿了唇,揶揄道:“将军,如今没事情做,正好在家只守着妻儿热闹吧。”说着,却不再理他,折身抱了女儿就往房里走去。
王镇恶看她故作负气离去,也不去管她,这才抬步去了西苑。
午饭后,落儿已经睡下了。慕容瑾刚要休息,却见王镇恶一身宽松汉袍,掀了帷幔进来内室,便抬首笑问:“你不说有事书房去么?怎么还在这儿?”
王镇恶却一丝讨好般的笑意,伸手将她拦腰圈在怀里,并不说话,只是怔怔看着她,须臾低了头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
他总是这般不言不语间,随时随地与她亲密,常弄得她一阵脸红。此时孩子睡着了,然而奶娘就在侧房守着,若然弄出些声响,岂不——
正在思虑间,却听王镇恶暧昧的声音:“夫人,是在想我么?”话音未落,自己竟被他陡然横抱在怀,两步来到榻间。
“将军,奶娘在西厢呢。”这份提醒微有些半推半就,愈发惹得王镇恶一阵心燥,哪里会放过她。
见躲不过,这慕容瑾便将被动化为诱惑,足足是个魅惑人的妖女。
纤纤玉手缓缓解了王镇恶胸前的汉袍带子,将那双凉凉的纤手伸了进去,触摸到他结实的胸,手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唇角却划过蛊惑人心的声音:“夫君——,让妾身伺候你可好?”
王镇恶看着她那双愈发迷醉的双眼,忍不住一把捉住她的小手低身凑到耳畔:“瑾儿,这可是你诱惑我的。”说着似是低吼一声,一把将这汉袍脱了下来,就手扯落了床幔。
彼此一番诱惑,缓缓试探,终惹得慕容瑾动情不已,微喘的声音滑出轻微的呢喃,让王镇恶一阵沉醉。
一番缠绵,二人肌肤相贴,一个火热,一个微凉。彼此紧紧相拥,汲取对方的一切。帷幔外,炉火正旺,却仍寒意十足。床榻上,却是春色旖旎,娇喘微微,喘息起伏。
只羡鸳鸯不羡仙,人世间,最惬意的神仙不过是襄王托梦,神女有意,巫山云雨之约。
鸳鸯情深过后,夫妻二人穿了外衣,仍旧靠在榻前,一番亲密。窃窃低语。
“瑾儿,镇恶今年三十有四,少时生活也算纸醉金迷,多年游荡奔波,没料到年过而立娶妻生子。这后半生镇恶便不想蹉跎过去。”
慕容瑾只是依偎在怀,并不答话。半天又听他说:“夫人,给我再生个孩子可好?”
慕容瑾这才抬了头,似是不悦,这落儿尚不过一岁余,虽有下人帮衬,却已经让她顾不得想更多,整天都是围着孩子还常顾此失彼。
“将军说这话,似这生孩子就是戏法一般。”说了便推开身边的他,起身欲要下榻,却被王镇恶一把拽了回来。
今日主子在内室半天没有声响,而门外的青苒候在院中好些时候。阿暖见了一阵不忍心,非要拉了他去隔壁侧房暖和。起初青苒不肯,奈何阿暖盛情难却,只恨不得要吃了他一般,遂无奈随她去了她的房间。
阿暖给他倒一杯热茶,递给青苒,手与手的摩擦间,他的手一片冰凉。阿暖心头一动,嘴角微抿:“还说不冷!”斜睨了一眼。
青苒几乎常常要挨阿暖和香玉的白眼,今番这一眼,却让青苒顿觉心头一动,心里那些异样的感觉再次袭来,青苒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
不知何时起,自己竟然想念起这个满身缺点的阿暖,想念她的白眼、小心眼、嘴巴不饶人,有点妩媚却也不失可爱的阿暖。
然而他知道不可能的,他与她。故而时时躲避这些好意,然而越躲避越躲不掉。
阿暖看出他的不大自然,忍不住嗤笑出声:“青苒大哥,不过是一杯茶罢了。我阿暖还能吃了你不成?!”
青苒本在低头思绪,抬头看见阿暖那张红润的面孔,怔了一下。半天回了神道:“谢谢阿暖妹妹。我出去了——”片刻功夫便恢复平日的清冷,起身走出房间。
身后的阿暖撅了嘴,对着青苒的青衣背影,恨不得跺了脚道:“木头!”
青苒从侧房走出来时恰好看见王镇恶出来,便上前将一封家书递给他。王镇恶接了家书,一丝叹气。
王镇恶一向江湖游走,住处也并非一处,然而王家府邸是在鄂地,虽然自己不常回家,这么多年王家兄弟多是依仗他,跟随他做事。唯一让他牵挂的是他的儿子,他与前妻的孩子今番也十二岁。
多年游历生活,心中不是没有对他的愧疚,自己并非是个好父亲,儿子对他也不亲厚。因着自己如今多回这边,早想接了儿子回中原,然而却不想儿子几次都不肯。今番这书信上的意思也是这般。
当先寝室中,王镇恶早就想到接回儿子一事。
“明日,同我去一趟江城可好?去接福儿?”榻上,王镇恶揽着自己的妻子,试着问出。
慕容瑾心头一顿,却是重重点了头。那是他与前妻的孩子,今年已年十二。忽然自己竟记起慕容嫣来,当年她不过十二岁多些。
“这几年,回去也只是仓促。如今,既已安家在此,总得在一处。也省的东奔西跑。”
“都依夫君的便是。”便不再做声。
良久,王镇恶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轻轻抵住怀中她的秀发。
慕容瑾转眸看向他,笑得有些飘渺,似在回忆:“镇恶,年时你带我去浔阳城中,老远曾见过一个锦衣女子,看那背影似嫣儿,慕容嫣。然而片刻她便消失了,当时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我的妹妹,又因你有急事并不曾深想。只是过了这么久,我却愈发觉得她是。”
慕容瑾敛了笑容,淡淡的语气似有些感伤。
王镇恶不由地皱了眉头。这两年的确少了力度为她寻找旧亲,仿若害怕她寻到三哥,就把他抛弃一般。
然而,如今瑾儿却跟他提起她的妹妹。可见她的心里不是无时无刻都想寻找亲人。心里一丝内疚,试探着说:“或者只是看走眼了。世间相似的女子还是有的。”
闻言,慕容瑾眸色黯淡了下去,片刻,那眼神又坚定起来,些许焦急:“不!她的身姿不会忘。你不信我么?”回首看向王镇恶的目光有一丝期许。
王镇恶眸中划过一丝不忍,捉了她的手:“那我们就去寻找。”
慕容瑾点了头,心情并没有丝毫喜悦。两年了,嫣儿还好吗?
浔阳城,自古兵家镇守宝地,早些年曾是司马皇室避难之所,向来是繁华之地,人流鼎沸。
浔阳江头一家花楼。人来人往,生意却寥寥几个。
门前那花枝招展的姑娘,忍不住蹙了眉。门口的公子全去隔壁那家醉春楼,这家留香楼却门前冷落车马稀。
“花枝姐姐。红姨让你后院一趟。”有人唤她。
花枝十分不情愿地扭动了腰肢,去了后院,临了对身边另一女子道:“翠梅,在这儿招呼着。”
花枝倚在门口,摸着自己那葱白般的手指,瞥了内阁里还在榻前病着的丫头,转头对红姨道:“我看还是别费心思啦。这么个有气无力的丫头。还能指望接什么客人。”
榻上那丫头,模样清秀冷清,只是脸色蜡白,还时不时咳嗽一阵。
红姨却睨了门口的花枝,啐道:“你们这些没点心气的人,再不想法子,这留香楼连脂粉钱也发不出啦。没的别拈酸点醋的。这莲丫头,花枝你得下番力气调教。”
这莲儿丫头,一张清秀的脸,年约十四五,性子清冷。两年前,红姨见了这个惹人怜的小姑娘,花了百两银子从一个赶路商人那买到,那时候丫头就似奄奄一息,当时以为调教一段时间自会出落得天仙般的人儿,却不想这丫头整天苦着个脸,动不动病一场。眼看着今年就满十五了,总不能老养一个病丫头砸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