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罗大哥他们的重逢中,除了闲诉一些重逢的感慨,我也旁敲侧击的了解了一下接下来要前往龙隐山的路。
于是才知,此行一路向北,居台城、华云山,竟都在途经之列。这让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意外的是,这条路线竟然与我穿越来后一直到进京的路线完全相同,欣喜的是,如果完全相同,那对这后面赶路途中的担心便可减去许多。不管怎么说,比起走一条陌生的路,曾经走过的自然更让人安心踏实。
有罗大哥他们给我准备的干粮,这几天在饮食方面倒是令我省了不少心,什么肉干鸡蛋干饼的,比起之前天天野果充饥,真是好了很多。而且为了防止食物因为天气给捂坏掉,我更是一饿就赶紧地将易坏的一类速速消耗。
路途中的疲备不减之前,为了缓冲体力,好在离开罗大哥他们的时候,我特地让罗大哥给我准备了一根拄杖。
但令我最恐惧和提心吊胆的还是每天的夜幕降临。尽管这些时日来,早已习惯自己给自己壮胆,但在荒山野岭中入睡,还是十分的艰难,所以每次入睡,都无一不是建立在我极度疲乏,无力支撑的情况之下。
而且除了这个,每到夜里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会倍感孤独。周围的寂静令我不安的同时,也时刻地牵扰着我心中的情绪。
当一夜都归于宁静之时,我总会不停地想起云轩和紫英。
尽管我一方面对云轩的身体忧心不已,但另一方面却又莫名地对紫英不甚惦念。好几次想到他们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我想紫英,也想云轩……
恐惧与忧伤的掺杂,让我每到夜深之时都无比的烦扰。有时心中堵得极慌,恨不得张口张心中的恐惧大喊出来,可是每次一开口,却又莫名地变成哭泣。
不能喊,便只能将一切都化作眼泪倾泻而出。
好在一路下来,除了这样的情绪纷扰,途中亦尚算平静,也没有遇到什么小惊大险。这对我来说,大概已甚是万幸了。
虽然已经知道去龙隐山必然会经过这居台城,但突然到达这里的时候,还是难掩心中的那份欣喜。
居台城内,热闹的气息很快地将我心中残余的惧意驱散而去。看看周围熙攘的人群,街市两旁的各式店铺一片热火的景象,让我蓦地有那么一瞬间回到京城的感觉,虽然事实上这里比京城小了太多太多,但依然掩饰不住我心底的那丝兴奋。
我深吸了一口气,便快速地穿进了人流之中。
走过长街,我一边张望着四周,一边搜寻着记忆里那个熟悉的牌匾,而先入眼帘的客栈全都被我一概的视而不见,当视线里,终于出现“居乐客栈”四个字的时候,我的双脚忽然地似乎变得不听使唤,下意识间就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一声热情地招呼,简短的交谈后,店伙计便领着我上了楼。
这是我和紫英在居台城时入住的客栈,到了楼上,我愣愣地站在紫英曾经入住的那间房间的门口,目光静静地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店伙计忽的伸手推开房门,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口中还不停地热情道:“公子请进!”
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对紫英太过惦念,我竟然恍惚中似觉到他的气息,正在我鼻尖处缓缓缭绕。
店伙计离开之后,我放下背包,有些呆呆地走到床前,往床沿上一坐。环望四周,房间的格局与那时我们留在居台城时,我住的那间没什么不同,甚至一模一样。
唇角微扬,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浅笑。
紫英哥哥,你现在在哪里呢?在家吗?还是去了酒楼?是不是和玲玉在一起……我又到居台城了,仍然是我们住过的那家客栈,还特地选了你曾经住过的房间,这里面低低浅浅的,仿佛还残余着你的气息。
那时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你还在身边,该有多好?我多希望,你现在就在我身边。
恍念之间,我又莫名的哭了。眨出眼眶中最后一滴眼泪的时候,心中的疼痛却怎么都止不住。
还记得那时的我在这生了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场病,虽然只是小小的感冒,但初识不久的紫英却像个兄长一般,对我无微不至,他的温柔体贴,仿若昨日,却又忽觉甚远。
我一直想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倾了心,动了感情。现在想想,也许就在那时的不经意间吧,尽管那会儿我一直一厢情愿的地为他有断袖之癖,是个同性恋者,呵呵……
想到这里,唇角的浅笑不由地更深了一些,却又掺进一丝苦涩与无奈。
晚饭后,我撑着这具精神日益欠佳的身体难得地去热闹的大街上闲逛,其实主要是做一些后面的赶路之需。眼看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时,我才拖着沉重又疲惫的步伐回了客栈。
晚上躺在床上,虽然时隔近半年之久,但我还是莫名而固执地在空气里搜寻着紫英的气息。
我忘不了他吗?还是我不想忘?
离开了居台城,我再次开始了重复过去那日日夜夜的日子。无论是赶路还是心情,都与之前无异。
忧心惦念,孤独寂寞,疲劳困倦,或许是这一路以来令我最为烦扰的东西,并且几乎时时刻刻都缠绕在我心上,让我日夜难安。
当我看到“喜运客栈”几个字的时候,一股难言的熟悉与亲切瞬间笼上心来。
我大步地奔向客栈大门,抬眼望了一眼那一列布开的灯笼,夜幕将至,灯笼中已经点上烛火,伴着徐徐的轻风,微微摆动。
客栈的生意比起入京时,相对的清淡了许多,但也丝毫不影响它在这荒野之处所透出的温暖之息。
还未进门,只是在门前刚一站定,这莫名之间,记忆便如同忽起的潮水一般,不受控制地从脑中澎湃而至。
这次我没有像上次一样,悲剧到只能住到柴房里去。当然,也没有像在居台城时,住进紫英曾经住过的房间。虽然在这里的时候,我也有进过他的房,但那会儿差不多命悬一线,我哪里还记得哪间是他住过的啊。
比起居台城,这里留给我的记忆似乎更多更深。
吃过晚饭,原本是想着早些上床歇息,以慰从居台城出来之后这连日来几乎一刻不停地赶路而生的疲惫,但潜意识中,却又不自觉地出了门,还一路绕到了客栈的偏院外头。
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偏院,里面就是我以前住的柴房,想想那会儿还真是悲剧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遇到一家客栈,结果连个好地儿都没有。郁闷!不过那个时候这客栈的生意可是比现在好得太多,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悲剧。
望了一眼柴房,现在虽有上房住着,这会儿走到这里时,却又莫名地有些怀念。人的思想有时候还真是奇怪。
偏院外头,清湖在月光下依旧波光粼粼,夜风拂过,涟源层层。烛火倒映水中,随波轻晃,煞是好看。
相比之下,客栈的变化仅仅只体现在生意上面而已。不过人气虽减,这会儿也有许多宿客出来散步,或静坐于岸边,或慢步闲谈。
我没再像上回一样兴奋得脱了鞋玩水,只立身在湖岸边上,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转身时,不由地瞥见岸边那片茂密的树林,呃,是那片果林啊。
顺势钻进林中,枝叶仍旧一片茂盛,不过果实早已不见踪影,我挑挑眉,不由有些遗憾,难得我再临此地,不过今天可是没有餐后水果啦。
在果林里走了好一会儿,银色的月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洒到林间,幽幽地如同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忽的吹过一阵夜风,树叶便发出一阵因摩擦而起的“哗”声。
记忆因熟悉的环境而渐渐复苏。
那时的我坐在这里的某棵树上,原本悠然自得地享受自己的乐趣,结果却因为无意中听到紫英和焉琪的谈话,吓得从树上掉了下来,而且最后还因为焉琪的剑刃相向给吓得很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没想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这一会儿一想起来,才发现自己那时真够丢人的。想着,我不由地轻笑出声,呵呵。
次日的一大早,我便早早地做好了赶路的准备。在出了客栈的时候,我莫名地在客栈门外一侧的马厩处站了好一会儿。
说不清自己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只是视线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自然地就投向了那个方向,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便立在了原地。
晨风总是带着山中的温润潮湿,太阳已从山后探出了脑袋,温和地倾泻而下。漫天的和煦里,我仿佛又看到紫英的身影,正站在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带着一脸温柔的浅笑。
那双明眸昼如艳阳,夜似星光,仿若任何时候,任何东西都遮掩不住他原本的光芒。紫色的纱衣罩在乳白色的长袍外,晨风掠过,被卷起的袍摆与随风起舞的黑丝,只现出他一身的清逸俊朗。
静静地注视中,我仿佛看到他唇角的浅笑,耳边似又听到他的真诚相邀。
一声马儿的嘶鸣将我的思绪忽的扰乱,我定了定神,才见前面哪里有紫英的身影,方材的一幕,原来不过只是自己失神中的恍然景象。
我苦涩一笑,拉了拉背包带,终于将那些记忆再次地压于心底。
“喜运客栈”一宿后,我已经知道前方会到的目的地是哪里,而且不出一日,便可到达。不过比起与云轩分别的那日,因为从京城出来之后,一路的体力消耗,这一路,我一直走到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才总算到了华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