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站住
“皇位只有一个，夺得走那是你们的本事，夺不走，那就别再做无用的挣扎！”
无忧是直接将皇位归为方玄所有了，霸气的向方轼宣告着。方轼听着不禁觉得心惊肉跳的，连手掌都不自觉地颤抖着。
上回无忧虽然也说得直接，但话面上终归还是有所掩饰，绝没有像今天这样将皇位的争夺如此直白的挑明！自古一来，纵然是再如何得宠于在位的皇帝，也绝没有人敢像无忧这样肆无忌惮。在尘埃落地之前，谁都不能确信自己就能得到原本想要的结果，尤其是在这腥风血雨的皇位争夺战之中！
方轼对无忧这一番话不仅仅是感到心惊肉跳，同时也像几天前那样感到羞愧。在方轼的心中，他自信自己有能力登上那一把椅子，在诸多皇子之中，除了常年领兵在外、远离政治中心，注定无缘于那把椅子的楚国大皇子、祁王方傲之外，他自信自己是当辈中最优秀的皇子。他也常常在想：如果当年自己的母妃成功封后，那么现在大楚的太子就一定是他方轼！
但是同时，早年叶皇后还在时，她对方轼和其他皇子也尽了嫡母的义务和责任，对他们多有照拂，方轼对她也是由衷的尊敬，心中对无忧方玄的亲近也还在，且方轼自小也是浸淫在嫡庶有别的氛围里，内心之中是矛盾的认可方玄太子之位的，哪怕是这些年来在自己母妃韩千雪和舅舅韩千山的教导下也没有改变最根本的看法。这个时代，名分的作用由此可见一斑！
方轼此刻的面容冷峻好似波澜不惊，手中茶杯水面的纹路却出卖了他不平静的心情。
“无忧……”方轼重重地放下手中杯，朱唇轻启，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三……襄王殿下也不必为难，自古皇位争夺也不过如此。”无忧恍神间差点像从前那样叫了方轼三哥，清幽平静地语气好似在劝说方轼，同时又像是在开解她自己。
方轼手臂上抬，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后又轻轻地放下，衣袍一甩就大步向长欢宫外走去。不同于来时的愤怒，方轼现在面色中透露出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默默看着他离开的无忧亦然。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为了方玄，无忧不能退让，选择踏上这条路的方轼也同样无法退让。
“欣然，你去趟昭华宫，通知一下静妃，请二哥明日和我们一起去玉衡山。”无忧目光远眺，思绪瞬间收回，微微侧首对着挽风说到。
“是！”欣然应声就要往外走起，不过下一刻，欣然的喊叫声绊住了她的脚步。
“公主！公主不好了！”欣然大汗淋漓跑到无忧面前，喘着粗气说到。
“发生什么了？”无忧面色一变，声音不觉间凌冽了几分。
欣然虽然平时也冒冒失失的，但像今天这样惊慌失措却是从来都没有过。难道是……一股恐惧瞬间占据了无忧的心头，手掌不自然的攥紧。
“公主你快去趟重华宫吧！于嬷嬷都快和陈公公打起来了。”随即，欣然的话就让无忧止住了恐惧的猜想，“还好……”无忧心中暗道，心中随即又闪过意思懊恼。只是欣然却猜测不到她在想些什么，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外拖拽。
在门口回头示意了挽风之后，无忧就不做抵抗的被欣然给拖走了。
挽风会意，知道无忧是让自己继续去昭华宫走一趟。不过看着无忧被欣然拉出去的姿态，挽风的心中盘算着要怎么做才能让欣然规矩一点，免得日后授人口实，给她自己和无忧带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无忧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自己的父皇为什么会突然将跟了自己几十年的陈直调到重华宫去服侍方玄。不过思来想去，无忧觉得这个改变也并不坏。
重华宫里已经是硝烟弥漫，风声鹤唳。仿佛男女对立一般，重华宫的所有宫女都站在了于嬷嬷一营，而所有的太监则都是团结在陈直的身后，陈公公他们就勉强还算半个男的吧！不过不得不说，刚来不到两天的陈直能迅速在重华宫中站稳了脚跟，其中展现出来过人的谋略和格局足以让人佩服。
重华宫本来是没有掌事公公的，作为皇帝钦派的陈直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重华宫的掌事公公。撇开其他的不谈，在重画宫中，陈直的地位比之于嬷嬷有过之而无不及。
“凭什么你去不让我去？”一向端庄大气的于嬷嬷，此刻声音尖利，大声质问着陈直。
“你一个女人，山路崎岖，你跟着去也是负担。”陈直的尖细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知道女人就是负担？难道是因为你也是半个女人？”于嬷嬷梗着脖子喊到。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陈直被于嬷嬷气的的青筋突起，火冒三丈，又羞又怒的，但多年服侍在御前，他的定力和忍耐也是非同常人。
“我告诉你，这里是重华宫，不是皇上的大明宫！想要作威作福回大明宫去！只要我还在重华宫中，就绝不会让你说了算！”面对陈直这个大太监，于嬷嬷也是怡然自若，丝毫不曾退让。
“于嬷嬷，陈公公！”无忧的声音悠悠传开。站在回廊转角的无忧将一切都听清楚了，于嬷嬷和陈直争执着原由不过是由谁明日陪同方玄去玉衡山罢了，欣然就是来重华宫通知于嬷嬷，让他们早些准备好方玄出行要带的东西，因而才能有的机会撞见这场大战并且第一时间把这里的情况反应给无忧。
不过归根结底，他们二人争夺的不过是这重华宫一众宫人的领头人这一把椅子而已？于嬷嬷掌着这重华宫早已习以为然，在方炽身边当了多年的太监的陈直也不甘居于人下。以无忧的聪慧，她又怎会看不通透呢？
“公主！”
“老奴见过公主。”众人行礼如仪。
“都散了吧。”无忧轻声遣散其他宫女太监，只留下了于嬷嬷和陈直。
待其他人都走开了，无忧看了看于嬷嬷，然后又看了就看陈直说：“明日就由陈公公随行吧。”
“是。”陈直听到无忧的话不禁眉开眼笑的，并且还挑衅地看了看于嬷嬷。
“公主！”于嬷嬷惊呼，她简直难以难以置信无忧会选择帮陈直而非自己。
“嬷嬷。”无忧柔声叫到，缓步走到于嬷嬷身边，亲切自然的抓起于嬷嬷的手，“此次我是专门去为母后上香的，顺便带玄弟出去走走。玉衡山山高路远的，又是云遮雾绕，极其潮湿，嬷嬷你的腰可受得了啊？”
于嬷嬷三十好几，说起来年龄也不大，但却是有着严重的腰疼病。为此无忧没少让太医为她诊治，可一直以来都是治标不治本，每隔一段时间都得不定时地发作一回。无忧看着心疼，但可怜药石无效，也只能让她少操劳一些，希冀可以让她的身体得到较好地温养。
于嬷嬷心中一暖，可终究还是放不下心，“公主……”
“嬷嬷放心，陈直是个信得过的人。”无忧将脑袋贴近于嬷嬷的耳边，再次向于嬷嬷轻声解释道。于嬷嬷闻言，鼓着眼睛看了看陈直，带着半信半疑的眼光行礼告退。
“陈公公。”
“公主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公主您还是叫咱家贱名吧。”陈直微微向前，弯腰答话，原本恭敬地姿态却生生带着股谄媚。
“好，陈直，父皇为什么要突然把你调到重华宫来了？”无忧开门见山。对于陈直的心性手段，无忧还是有些了解的，兜兜转转，无忧未必是他的对手，还不如单刀直入来的直接明了，虽然注定了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总归还是要试试的。
陈直又是一揖，低垂的脑袋让无忧看不懂他的神色：“太子年幼，陛下让老奴过来不过是为了照看太子的起居，若要是还有别的什么，那老奴就真的不知道了，还请公主殿下恕罪。”陈直用太监专属的嗓音回答了无忧的问题，措辞严谨合礼却不刻板，可谓滴水不漏。
“这只老狐狸。”无忧心中嘀咕了一声，“日后，玄弟身上还请公公多费心了！”无忧不能免俗的客套了几句。
“这是老奴的本分，公主殿下客气了。”
无忧和陈直的接触不算少，但像今天这样打交道却是头一次。看着陈直客客气气地退下，无忧心中替于嬷嬷默哀了几秒，面对陈直这只来老狐狸，于嬷嬷的那点道行就显得的有点低了啊！
“走，去永和宫。”
“啊？”
看了一出好戏的欣然大脑已经不够用了，她的无忧公主平时是很少去别的宫走动的，虽然近来的变化让欣然感到很开心，但想到无忧要去那个女人的寝宫，她的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股恶寒来。
“公主你为什么突然要去那个女人哪里啊？”
无忧避而不答，敲着欣然地脑袋说：“你这个小脑袋里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啊？哪天我可要拆开来看一看。”欣然装作惊恐地赶紧捂住自己的脑袋，两只圆圆的眼睛调皮的看着无忧。无忧噗呲一笑，就自顾自地走出了重华宫，欣然摸了摸鼻子也赶紧跟上。
重华宫在东，永和宫在西，无忧这一路简直就是要跨过半个皇宫啊！不过今天天气很好，春阳不骄，微风不燥，走一走，散散步对于无忧而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无忧二人走得很慢，尤其是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她们走上两步就停上一会。五年来不怎么走出长欢宫的无忧，突然觉得这该死的皇宫其实也挺好看的，至少眼前的花花草草树树是这样子的。平时没少偷偷跑出来玩耍的欣然，看着无忧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忍不住一边傻笑一边大声地和无忧分享她往日的开心事。
欣然弯着腰在花丛中正玩得开心，蹦蹦跳跳的好不欢快，无忧站在一边看着莞尔，笑着提醒她：“跑慢点，别摔了！”欣然嘻笑着回答不会。
一切都静谧而美好，可老天妒忌往往是不会让一个人享受太久的快乐的。
“站住！”
一份美好就此宣告破灭和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