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住在沁兰殿的西边,说不上华丽,但却有几分雅致。内务府派来了三个宫女,一个太监,三个宫女分别叫素元,阿朴,阿纯,太监叫李恭。
她坐在榻上,俯视着他们。
“奴婢素元,今年二十。在小主手下是在宫中待的最久的。”素元看上去中规中矩,长相一般,却透露着稳重,像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在宫中呆了多年,虽不出彩,但胜在有些资历和眼色。柳絮暗暗想道,留了个心眼。
“奴婢阿朴,今年十四。于七月入宫。”阿朴五官清秀,却带着一丝娇俏,长开了必有几分姿色。
“奴婢阿纯,今年十三,于七月入宫。”阿纯长的很是乖巧,却稚气未脱,一看便知是个孩子。
“奴才李恭,今年十六,入宫三年,先前一直在花圃修花。”李恭笑着,看上去倒是能挑能抗,但也只是个在长身体的少年。
柳絮叹了口气,一个十三,一个十四,如何使唤的动。
“我素来不喜人多,贴身丫鬟只有书儿和秋寒,素元在宫中多年,想来定是有些资历,你们便听她三人的。”柳絮故作严肃,划了划茶盏,又让书儿打赏了一些碎银子,道“你们只要好好服侍,少不了打赏,若是生了叛主之心,届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是。谢小主赏赐。”看着他们跪下,柳絮甚是满意。这叫恩威并施。
那晚,柳絮吃着御膳房送来的烧鹅,听书儿介绍打听来的消息。
书儿说,皇后娘娘名唤郑烟,住在凤仪宫。膝下有嫡长女长情,养子长悦(长子),满心青灯古佛,无心后宫之事,宫务皆丢给了云贵妃和贤嫔,自己天天在宝华殿诵经祈福,或者伴在太后身边,俨然如同出家了一般。云贵妃叫叶夙,住在未央宫,膝下有皇上三皇子长安,云贵妃生的很是艳丽妩媚,颇为受宠。容妃江涟漪是个安静的主儿,从前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进了宫却不争不抢,无儿无女,甚少出现,住在云裳殿,听闻皇上把她知己。贤嫔温子矜能干贤惠,长相端庄,何况帮着打理宫务,封妃是迟早的事,住在贤云宫。淑嫔范雅如名一般,优雅娴淑,住在宜雅轩,有一女,名唤长乐。余下的便是安嫔罗香纱,沁兰殿主位。
书儿屏退了所有人,在柳絮耳边道,“听闻安嫔曾是扬州瘦马,在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被宠了好一段日子,奈何以色事人终究不得长久,失宠后便一病不起,每逢佳节宴会皇上都不让出席,说是安心养病,实则是厌恶至极,今日封嫔还是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否则凭她的出身顶多是个贵人…”
柳絮一愣,那说书人口中的野史竟是真的!
她还从书儿口中得知了此次一同进宫,位份封的最高的便是贵人郑氏,郑嘉木,就是那皇后的表妹,长相明媚动人,如二月春花,但很是娇蛮。一入宫便得了最高的位份,与家世有很大关系。其次便是几位常在,太傅之女林青葙,林常在,受家教影响,是个闺秀。常在户部侍郎之女徐清风,长相清秀却并有太多映像。便是那几日她听墙角的主角。最打眼儿的便是这几位,剩下不打眼儿的还有几位常在答应都和柳絮一样,家中父兄为官,却都是五六品,在这宫里,五六品不过芝麻大罢了,谁也不想当这出头鸟。
晌午,书儿正拿起鸡毛掸子清理花瓶上的灰尘,念叨着,“今夜皇上该翻牌子了,也不知会是谁。”
柳絮看了看手中的诗集,漫不经心,“管他翻谁,横竖不会是我。”
书儿一听,恨铁不成钢道,“小主啊,你怎的一点也不着急。”
柳絮双手一摊,很是坦然,“咱都被分到这偏远的地儿了,见着皇上都难,何谈侍寝。”
书儿更是焦急,道,“正因如此,您才要早日得宠啊,不然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看着书儿的杏眸,柳絮莞尔,“从前在花间镇你和我女扮男装出去被外祖父知道了都不曾如此慌张过,皇上不宠幸我,还能将他捆了来?”
书儿叹了叹气。
却没想到,当晚,皇上谁的牌子也没翻,一个人在养心殿批奏折批到深夜。
第二日,批奏折,未入后宫。
第三日,未入后宫。
第四日,独居养心殿。
……
接连六日,皇上未踏足后宫,只是晌午会去皇后宫中坐坐。
第七日,养心殿内。
君落陵放下奏折,抿了一口喜公公端的参汤,连日来政务繁忙,他终是忙完了。
一旁的内侍见他放下折子,便大着胆子进来,“皇上,是时候该翻牌子了。”
想起那些名字都叫不上的女子,君落陵更是觉得头痛。
内侍见君落陵未说话,便继续说:“奴才知道您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只是这新人进来了,您终究还是得去看看啊。”
君落陵自然知道,只是他压根不记得人,更是不知道翻谁,便随意指了一块,“那便她吧。”
绿头牌上刻着———贵人,郑嘉木。
他依稀记得郑家又一名女子进宫了,只是他不知郑家这是何意,想来该是这名女子了。
当他到寝殿时,龙榻之上,女子巧笑倩兮,眉眼弯弯,却又染了一层娇羞,一时之间,君落陵有些愣住,当年那些妃子入王府之时也是如此鲜活。他摆摆手,内侍退下,带上了门,偌大的宫殿只剩二人。
他伸出手,想去郑嘉木容颜。郑嘉木看着眼前年前俊朗的帝王,她略撑起身子,将脸贴在君落陵的掌心,手覆上他的手背,他的手背青筋轻凸,是男子的英气硬朗,不同于女子的柔软。
她并不害怕,与君落陵对视,带着明艳的笑,“皇上,您来了。”嗓音如蜜糖浸过般,带着丝丝的甜。
君落陵批奏折的疲倦一扫而空,揽了女子入怀,“可等久了?”
“等皇上多久,都是妾的本分。”郑嘉木垂着头将身子倚在君落陵身上,柔若无骨。
曾几何时,也有人如她一般,他问她等久了吗,那个女子说,这是香纱的本分。
他熄了烛火,不去看女子容颜,心里轻轻道——香纱。
这世间,唯有香纱二字唤出来,心上会分外柔软。
月色朦胧,不知今夜多少人又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