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一个女人一旦和你发生过身体上的关系，她对你平时说话时也会加上不自觉的动作语言。
文宣也是。她走进王少玉的办公室，帮王少玉校正领带。
“我还不想公开我和你的关系。”王少玉拉着文宣的手，让她坐到对面，“有人知道我们在一起吗？”
“你放心吧，”文宣的声音有点凉，“这种事儿，我还担心你嘴大，喝点酒就乱说呢。”
“不是，目前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嗯，我听你的。”文宣抬头看着王少玉。
“不过，秘密约会不是挺有意思吗？”王少玉逗文宣。
“也是。”文宣也可爱地笑了。
“好了，开例会了，别让他们察觉了。你先去，我整理一下。”
“嗯。”文宣微笑着转身出去了。
王少玉出了一口气，左手托着腮帮子发呆。他打开自己的文件夹，这又让他心中一震，文件夹里又出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杀她？还是不杀她？”
王少玉把这张字条放进了自己钱包最里面的夹层，那里面已经有两张了。
会议上，王少玉陷入迷茫状态，别人说了些什么，他都不怎么在意，只是潦草应付。
“王总，那个西门通已经约好了，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说实在的，这个人挺难搞定的。人家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好在广告部的周总极力邀请，才算是答应见个面，您能亲自接待一下吗？”刘经理看着心不在焉的王少玉。
“嗯，可以，中午是吧？我和你出席，隆重一点，你现在就去订好房间，我们好好谈谈。”
中午十一点整，公司对面的金华大酒店。
广告部的周总和刘经理都是那种场面上的人，热热闹闹的，王少玉因为心事重重，所以话不是太多。
眼前这位西门通看上去也是无精打采，好像刚睡醒的样子。和电视上相比，本人更瘦一些，不过反而显得更加犀利。
“我们台里有规定，类似的活动，所得百分之四十要交到台里，所以啊，钱多钱少没什么，主要是来捧场。”电视台广告部的周总跟着西门通一起来的，此时笑着说，“我们西门可是个传奇人物，说实在的，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商业活动，也算是给我一个面子，哈哈。”
“那是啊，来。”刘经理端起酒杯，“我代表我们王总，敬你们一杯。”
西门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睡醒，不太想喝酒。”
刘经理尴尬一笑，端着酒杯讪讪地放下了。
王少玉看着西门，也笑了笑，“其实啊，出来办事，又何必喝酒呢，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解忧忘愁，可是不想喝的时候硬喝，就没什么味道了，只能是催眠的苦水。”
西门听到这里，注视着这位年轻的亿万富翁，点了点头。
“是啊。你们都是年轻人，比较新派，不像我们，呵呵，都是酒场上过来的，也没办法。”刘经理苦笑着，自饮了一杯。
“你是自己爱喝吧？”周总笑着说，“年轻那时候我们在农村喝的都是自酿的高粱酒，当时粮食还不够吃，哪有多余的来酿酒，好不容易有一点，知青们聚会，你总是晚来，一进门就说抱歉，然后自罚三口，那些酒，你两口就能喝完了，每次都要从你手里抢。”
大家听到这里都笑了。
“剪彩什么时候进行？”西门问刘经理。
“下午三点。”
“嗯。”西门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
“吃完饭有什么安排？”王少玉也问刘经理。
“嗯，吃完饭，我们去放松一下，正好我们的洗浴中心明天就要开始试营业了，今天已经准备好了，上午从西山拉来的泉水，其他的人员也全部到位，待会儿我们去提前体验一下，主要是看看我们的培训效果。两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正好一边休息，一边提提意见。”
“好啊，我正好这几天脖子疼，找个人按按。”周总说完，揉揉自己的脖子。
王少玉转向西门说道：“西门先生，这次之所以请你来，也是我的主张，我非常欣赏你的才华，我发现，但凡有才华的人，都有一种让人折服的人格魅力，即使是隔着屏幕，也能真切地感受到。这次正好有机会，我想和你好好交流交流。”
西门笑着说：“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是个豪华的浴室，很大，因为人少，说话有很重的回音。
浴室里面的布局完全是古罗马的风格，石柱、雕像、喷泉。
周总和刘经理因为中午喝了不少的酒，泡了一会儿，就去休息室睡觉了，整个大水池中，只剩下西门和王少玉。
西门平时就喜欢在热水里浸泡着，他觉得这个时候脑子里很安静，甚至比睡觉的时候还要舒缓。另外，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富商不怎么讨厌，身上似乎还有些独特的东西。
水池里面有几个大理石的躺椅，躺椅上面还有一些小孔喷着急流，打在身上麻麻的，像是在过电。西门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西门先生，我一直是你的忠实观众，你的那个节目，我可是一次不落的。”王少玉衷心地说道。
西门笑了，“想不到你这种大老板还有时间看那种娱乐性质的节目啊。”
“我是说真的，绝对没有恭维你的意思。”
“嗯，我相信，你也没有必要恭维我。”
“支撑着一个大企业的确是一件劳心的事儿。所以平时才更需要看看电视，松弛一下。”
“你们大老板想要放松的途径可是多得是啊。”
王少玉苦笑了一下，想到自己曾经压抑的生活，短暂地沉默了。
“恕我直言，我听说你的太太前一段发生了不幸，一定对你的打击很大吧？”西门通又加上了一句，“我一个朋友正好办理这件案子，我大致听说了一些。”
“嗯，这个案子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不知道才是奇怪了。是那位白队长吗？”王少玉问。
“嗯，白方，我和他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以前是警校的同学。你知道的也挺清楚嘛。”
“嗯，我两年前看过有关报道，那时候轰动一时的‘鬼魂连环杀人案’，就是你揭穿的吧？”
“我不知道你看的哪个版本，”西门笑了，“后来在网络上出现了不少的转载，有些已经传成神话了。”
“我就是在网上看的，大致说是一个死去的鬼魂回来报仇，后来你让这个鬼现了形。”
“呵呵，你觉得可能吗？我又不是道士。我要真是那样，电视台早把我开除了。其实也只是人装鬼而已，目的很简单，就是混淆大家的视线。”
“嗯，”王少玉默默地说，“那么说这个罪犯也是个聪明的家伙，智商一定不低。”
“这点我承认，其实这个凶手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一直不能磨灭，他的确太聪明了。”
“可是他还是被你拆穿了。”
“大概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怎么说呢，我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开始发现，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种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整个世界的平衡。”
“这绝对是真的，”王少玉坐了起来，“我岳父对我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比较大手大脚，那时候也不富裕，可是总是接济身边的朋友，即使知道对方在骗他，也是一笑了之，我说他大度，他说，不是，是他更聪明，他说别人占了你的便宜，表面上你吃亏了，可是冥冥中呢，你却得到了他的好运，你会走得很顺利，我岳父说，他有两个朋友，都很聪明，只要是跟他们玩牌，他的手气从来就没有好过，总是输，在游戏中输，可是在事业上，他总是赢，而那两个朋友一生碌碌无为，直到去世。”
西门苦笑着说：“谁也说不清楚，我是无神论者，可是这几年有点动摇了，我发现很多案子其实都绝妙到几乎没有漏洞，可是最后都要败露，就拿你刚才说的那个案子，其实灵感就来源于很多年前死者的一些话，你想啊，那时候死者绝对不会想到十几年以后的事情，可是他却提前点破了，这真的不由得让我觉得神奇。”
王少玉吁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也看过一些侦探小说，我觉得故事里的人看上去聪明，其实很笨。因为他们做的事情太多了。人与人之间一旦存在联系，就必然会留下痕迹，掩饰不了。照我说，只有无差别、无动机的杀人才可以做到毫无痕迹。”
“呵呵，的确曾有这种案例，凶手患有精神病而不自知，结果每次杀完人都若无其事，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杀了人。”
“后来呢？”
“后来他在杀人中途被当场抓住，才知道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呵呵，这就是我们之前说的神秘力量了。”
“嗯。人在做，天在看。任何罪行，都不能永远蒙蔽世人的眼睛。”西门通悠悠地说。
王少玉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同意你说的。就像很多历史中的悬案历经几千年，还是被人挖了出来，不过可惜当年的凶手早已灰飞烟灭，有生之年，他终究是逃过了。”
西门通笑了，“看来你对悬疑真的很感兴趣啊。”
王少玉拘谨地笑了，“我只是偶尔涉猎，算是一种休闲，不像你，是一个真正的侦探。”
“呵呵，别这么说我。我倒是希望永远没有让我做侦探的机会。”
“我能明白你的感觉。我平时喜欢看凶杀的小说，但是一旦自己亲身遇上这种事情，才知道那一刻的心情。”
“嗯，不过你妻子的案子的确挺像真人版的悬疑小说了。哦，抱歉，我不该这样说。”
“怎么？难道西门先生认为这个案子还有可疑？”王少玉转头看着西门通。
“其实不瞒你说，对于这个案子，当初白队长还有疑虑，就是为什么罪犯明明可以拿到钱，可是在那一个小时中，不但不和你联系，还放火烧了货仓。”
“嗯，这是为什么呢？”
“人都死了，也只能推断，想必是心虚，这也可能，只是他们放火就不明智了，假如，他们害怕，放弃了行动，灭口逃跑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放火只能暴露他们曾经藏身的地方，这样岂不是给警察一个追踪的点？这就有点像你说的，很简单的事情，却被人做得复杂了，于是就暴露了自己。”
王少玉勉强笑了笑，“我没有杀过人，实在想象不到杀人者的心态。”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做很意外的事儿，不知不觉地画蛇添足，作茧自缚。我想凶犯大概也是如此吧。”西门通漫不经心地说。
“嗯，这就像我小时候，有一次考得很差，考试的卷子不敢让家人看，自己偷偷改了分数，可是改完就后悔了，因为太假了。于是再改过来，可是这样就更明显了，所以只好假装不小心把墨水滴在上面的样子。但是依然觉得太假，怎么可能墨水正好盖住分数呢？我就想，再滴几个吧，结果一不小心真的把墨水瓶推倒了，连考得很好的卷子也弄脏了，弄巧成拙。害得自己不敢回家，逃学一天。结果我们老师找到我们家，我爸爸狠狠打了我一顿。原本一个小小的错误，越描越黑，结果把自己陷在更深的深渊中了。”
西门笑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考过第二名，所以不太能理解你的感觉。不过你说的道理很对，从你改试卷的过程可以看出，你是个条理分明的细心人。怪不得能把这么大的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嗯。”西门说到这里舒服地叹了口气，“这里泡澡真的很好，我就喜欢这个。”
临走的时候，王少玉将西门送到门口，跟他握了握手说：“今天跟你聊得很愉快。希望我们以后能有机会经常这么聊聊。”
“好啊。我一定奉陪。”西门通难得地积极响应。连旁边的周总都有点吃惊。他知道这个西门通平时是一个多么乖僻难相处的家伙。
王少玉转头对刘经理说：“你去前台拿两张金卡，不，三张。”
王少玉将其中一张给了周总，另外两张给了西门。
“另外一张麻烦送给白队长吧，上次的事情辛苦他了，我一直想要谢谢他，可是没有机会。”西门没有客气，只是点了点头。
下午的剪彩很成功，西门通的人气出乎他们意料的高。很多女粉丝聚集围观，一度造成了门口主干道的交通瘫痪。
在外面忙了一天，一踏进公司的门口，王少玉不由得想到了文宣，还想到了那几个字。
杀她，还是不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