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小水哼着歌往屋子里面走,身后跟着神色严肃一言不发的鬼魅。白洛烟一直觉得他们这个组合十分地神奇,小水天天笑嘻嘻的,似乎人生中从来没有什么挫折和痛苦,然而鬼魅却一直绷着脸,带着杀手特有的冷酷感。
小水看着白洛烟审视的眼光,有些惊讶地问道:“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
白洛烟把她拉到一旁,小声地责问她:“小水,你怎么能叫茉莉代替你扫地呢?茉莉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的。”
“可是那个古怪老头急着需要药材啊,催得可紧了。”小水委屈得樱桃小嘴都嘟起来了。
“你们还需要找几天的药材?”白洛烟想到古怪老头那种人如其名一样的性格,知道小水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这样做的。
“今天是最后一天,古怪老人说最后一味药材是一个黑色的珠子,那枚珠子能不能找的到就要看运气了。”
鬼魅站出来回答了白洛烟最后一个问题,用宽大的双手放在小水的肩膀上,安抚似地捏了捏,小水则是顺势将头靠在了他的手上,委屈的脸色渐渐缓和了。
白洛烟看到小水的表情变化,好笑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小水脸上升起了一抹红霞,害羞地躲在了鬼魅的身后。
是夜,白府万籁俱寂之时,突然从白南庭所居住的雅竹阁方向传来了丫鬟婆子们哭爹喊娘的嚎叫声:“救火啊,快点救火,老爷还在屋子里面呢。”
随后便是家丁们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水花溅起的声音,显然是在河边用木桶盛水去灭火了。
白洛烟正在屋中画着梅花,清瘦有力的花枝已经完成,就差了几片点缀的花瓣。听到这猝不及防的呼救声,有些讥讽地勾了勾嘴唇。白南庭自从上次因为陆梦蓉的暗算废了一条腿以后,一直都卧床不起,要是没有他人的帮扶,恐怕很难脱身吧。
以前他知道陆梦蓉在明里暗里的欺负张贞淑的时候选择了冷眼旁观,甚至在她被陆梦蓉下毒害死的时候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么这一次,就让他独自一人在屋子里面自生自灭去吧。
“小姐,我们真的不去看看老爷吗?”小水看着明明灭灭的烛光,还是忍不住问了白洛烟一句。
“不去。”白洛烟回答了两个字,继续低头画她的梅花。
“小姐,我们今天一直在暗处监视着古怪老头,他今天晚上带着一个火把出去了。”雯雯从屋外匆匆跑进来,面色严肃地对她说道。
“轻喜她们呢?还在湛王爷的府上监视着古怪老头吗?”白洛烟画画的毛笔一顿,看着最后一瓣没有被点完的梅花,遗憾地放下了笔,看来今天是画不成这幅寒梅图了。
既然火有可能是古怪老头放的,那么她今天就非去不可了,她从他出现的第一天起,就觉得此人不简单。
雅竹阁从外面看起来浓烟滚滚,茂密的竹林被大火烧的噼啪作响,看起来十分地吓人,苏姨娘只敢组织人在外面救火,不敢离得太近。
那些桶里面的水对于这场声势浩大的火来讲仅仅是杯水车薪,刚刚倒进去就被火舌给吞没了,苏姨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手帕上用红线绣的苏字已经被她揪出了线。
她身后突然有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说道:“苏姨娘。”
苏瑾玉看见她来,也顾不上打招呼,只是朝着她点了点头,继而继续指挥仆人们救火。
白洛烟知道苏瑾玉心急如焚的原因,倘若白南庭真的不幸在这场大火中丧生,那么这个白家就彻底地散了,苏瑾玉以后得生活就是无依无靠的状态了。
然而她无所谓,她重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上一次残害过的那些人复仇,至于自己的生死,她已经看淡了。地狱和人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既然她是从地狱中出来,那么她也不介意再次下一趟地狱!
苏瑾玉猛然看见一道白色的人影冲入火海,肆虐的火舌很快把这道小小的身影给吞噬不见了。她心里一惊,没有想到白洛烟居然一个人只身进入火海,这么大的火,她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她猛然拽住一旁已经开始啜泣起来的小水,焦急地吩咐道:“快,快去通知湛王爷!”
小水听了这句话,失魂落魄地跑开了,才离开雅竹阁一小段距离,就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紧接着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给扶住。
她抬头看见了鬼魅棱角分明的面庞,不争气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扑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小姐,小姐她……”
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给她拭去了眼角的泪花,鬼魅低下头来轻声对她说道:“别担心主人了,湛王爷刚才也进去了,他吩咐我在雅竹阁边守着,看看有没有其他形迹可疑的人来接应。”
白洛烟进了雅竹阁,这才发现这场火其实真的是在虚张声势,只是在庭院的四个角落和屋顶点了一把火,看起来比较骇人而已。
白南庭居住的地方空旷透风,家具装饰又是少之又少,大概是因为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发生了诸多变故的原因,那些古董花瓶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看起来好久都没有经人把玩过了。
夜风猎猎地从大堂中穿过,加上外面响着的竹子燃烧而发出的噼啪声,愈发显得这里凄清而安静。
白洛烟终于忍不住怀疑其实白南庭已经被人给带走了,因为偌大的庭院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拱起腰,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内室,希望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来,以防被暗处窥伺的人给猝不及防地攻击。
白南庭内室的拔步床是淡色的幔帐,因此她清楚地看见,上面倒映着两个人影,一个人影瘦削高大,而另一个人影则是十分矮小,他卷曲的胡须的投影也看的一清二楚,显然是那个古怪老头!
立着的两个人,再加上躺在床榻上的白南庭,一共是三个人。
事情的真相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了,白洛烟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了帘子。被幔帐掩盖的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白洛烟看到了一副让她万分惊讶的画面:古怪老头用一把匕首指着床上躺着的白南庭的心脏,而东方湛的长剑则指着古怪老头的咽喉。
白南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然而却是没有发出很重的呼吸声,显然也是屏气凝神,生怕古怪老头手上的那把匕首一不小心就进入了自己的心脏。
“把你的匕首拿开。”东方湛冷声道,他的一双眸子此时就像他手中握住的宝剑一样寒光四射,让人心底生出无尽的畏惧。
他平日里对着白洛烟的时候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如此严肃而凶狠的样子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白洛烟忽然想起了上一世最后用匕首捅进她心脏的东方百,似乎他当时也是这种嗜血的表情。
果然身体里面流淌着东方家血的人,骨子里面隐藏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但是这一次,她居然并不觉得反感了。
“对不起,我今天必须杀了他。”古怪老头依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从嘴巴里面吐出的话却是杀意正浓,听得让躺在床上的白南庭瑟缩了一下。
东方湛恨恨地咬了咬牙,古怪老头是医治好东方明珠身体内蛊毒的唯一希望,就算他真的把白南庭给杀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只听“啪”的一声,一个环状的东西飞向了古怪老头的手腕,古怪老头只觉得自己的手一麻,匕首掉在了白南庭的身上,而那个圆环则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高手过招,只在瞬息之间,东方湛趁热打铁,一把将愣神的古怪老头扯了过来,用绳索将他牢牢地给捆了起来,让他挣扎不得。
原来刚才白洛烟眼见情势危急,便把白南庭放在枕头边上的玉扳指当做暗器给投掷了过去,正好不偏不倚打中了古怪老头手腕上的麻筋,让他松开了手中的匕首。
从死门关走过一圈的白南庭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他结结巴巴道:“慕……慕南庭,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你。”
白洛烟震惊地看着像捆蹄一样被捆住的古怪老头,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张贞淑死前一刻还在牵挂的人。
古怪老头一双眼睛直视着白南庭,白洛烟觉得倘若眼神可以杀人,那么此时的白南庭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白南庭喘着粗气直起身,靠着一个引枕,疲惫地与他对视,他这副风中残烛的样子与精神饱满的古怪老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洛烟看着白南庭这个样子,知道他是因为接连受到了打击心力交瘁导致的,但是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倘若他不贪图功名利禄,也没有落得一个妻离子散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