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城市的夜晚总是迷离,仿佛是一个画着烟熏妆,眼神寂寞的女子,在等待着猎物。酒吧里,身着暴露的女子像水蛇一样扭动着身躯,闪光球打在那些女人的脸上,将浓妆下面的脸照得惨白,没有了原来的颜色。角落里,看不清面貌的男女相互缠绵着,喘息声被刺耳的金属音乐盖过。
嘈杂的酒吧边上,有一处僻静的角落,罗幔轻垂,紫色的纱幔隔开了与外面的喧嚣。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男人俊美的脸上,莫名多了些寂寥。他面前的桌上已经堆满了空酒瓶,手上还拿着喝了一半的酒杯,里面是鲜红的液体,那是酒吧里最烈性的威士忌。
从家里出来的一幕还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播放着,单郁助痛苦地仰起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烧灼的液体一路从食管奔到胃部,仿佛被放了一把火,热得难受。长久因为工作还受累的胃,此时已经经不住主人如此的折腾,正不停地以收缩来抗议不公平的对待。
单郁助一手按住胃部,另一只手去够桌边唯一的一瓶酒,刚刚触碰到,便被一个人按住了手。抬起头,看见了纪初浩妖媚地犹如女人的脸。
“你每次不开心都喝酒,不要命了?”纪初浩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放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
“别管我。”单郁助甩开他的手,眉眼染上浓浓的悲伤。
“又和顾漫吵架了?”纪初浩了如指掌,这两年间,单郁助和顾漫只要一和顾漫吵架,必定跑到酒吧来借酒消愁。他就奇怪了,为什么没有人将喝得烂醉如泥的单郁助就地扑倒?
单郁助眼睛一闭,躺倒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在纪初浩面前,他也懒得伪装。他一直以为,只要做好丈夫的角色,他的一生也就这样马马虎虎地过去,可是原来要面对一个不爱的人尽到爱人的责任,是那么地难。
当顾漫看着他耳朵上紫色的蝴蝶耳钉,强硬地要求让他摘下来的时候,单郁助选择了无视。于是,一场家庭战争在所难免。
两年的朝夕相处,顾漫早就已经知道单郁助的心中一直都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耳钉的主人。她从一开始的隐忍到最后的爆发,无法抑制的愤怒让她忘记了一个千金大小姐的身份。于是歇斯底里,于是大吼大叫,于是指桑骂槐,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单郁助都无动于衷。外人看来,那是身为一个男人应有的风度,但是只有顾漫知道,单郁助只是不屑于和她吵架,连一点的眼神都吝啬给予。她宁愿单郁助骂她,宁愿他气得摔门而起,这样就能让她知道自己至少不那么悲哀,不那么没有存在感。可是,就连这么点小小的奢望,单郁助都亲手将它毁灭。
此时,偌大的单宅,只有顾漫一个人疲惫地躲在床的一角,脸上肆虐着泪痕。黑暗中,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有点小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单郁助将她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她清秀的脸深深埋在双手之间,呜咽声在指缝间倾泻而出,飘荡在空旷的房间中,仿佛是鬼屋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两年,她做了这个徒有其表的单夫人两年,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如胶似漆,因为,这是她选择的路,她不允许有任何污点。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份光环背后是无尽的寂寞呢?
单郁助对她不是不好,他会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愿意在周末的时候陪她逛街,愿意让她在累的时候靠着她的肩膀,一个丈夫能够做到的他都做到了,甚至温柔得有点过了头。可是,在他身上,顾漫找不到一种爱的感觉,仿佛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个责任。随之而来的争吵甚至让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而单郁助更是选择了沉默,来面对她的无理取闹。
是她太贪心了么?不,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自己的丈夫像是承担责任一样地照顾自己。
她累了,真的累了。疲倦了无休止的争吵,厌倦了他对她似有似无的态度,这一场婚姻,到头来是她一败涂地。
眼睛逐渐闭上,顾漫倚在床头,沉沉地睡过去。
酒吧里,纪初浩无语地看着单郁助一杯又一杯地灌酒,他彻底放弃阻止单郁助,这种情况,恐怕不让他喝个痛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当初他原本以为,单郁助和顾漫结婚是最好的做法,毕竟苏半夏结婚对他的打击很大,如果能够找到一个慰藉也不错。但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就是单郁助借酒浇愁。
爱情,果然容不得迁就。
单郁助喝得急了,一口烈酒呛在喉咙里,辣得他狠狠滴咳嗽起来。然后他一甩手,便将酒杯砸在墙壁上,玻璃破碎的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单郁助,既然你不爱我,那当初又为什么答应娶我?”顾漫声嘶力竭地指责他,修长的手指直直地指着他,脸上是愤怒的表情,几乎都快要扭曲了。
单郁助抚额,有些疲累:“小漫,别闹。”
他叫她小漫,而且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他从来不叫她老婆,这一点,从结婚的第二天开始就让她很在意。
“是我在闹么?单郁助,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来看?”顾漫的声线都已经沙哑,仿佛是磨损的磁带发出的兹兹声。
单郁助抬眼看了顾漫一下,没有说话。他随手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转身想要上楼。
“站住!单郁助,你是死人么?为什么不说话?”顾漫见单郁助不想搭理她,气得直接拉住他的胳膊,逼他面对自己。
单郁助好看的眉皱起了一座山峰,他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声音低低的:“小漫,我很累,能让我休息一会儿么?”那已经是低声下气的语气了。
“你到底是想要回去休息,还是想要回房间看照片?”顾漫语中带刺,说不出的嘲弄。
单郁助眼眸一缩,凛冽的眸扫过顾漫的脸,让她不自觉地一哆嗦:“你去过我的房间?”声音大小虽然和刚才的差不多,但是明显这一句的语气更加人感觉寒冷,仿佛万里冰封,世界一下子降到了零下。
顾漫强忍住从脚底升上来的害怕,勉强维持着脸上的镇定,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当场,单郁助的脸色面如死灰:“你翻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