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在生气,这人怎么就是非颠倒,弄得好像是自己的不错了?
入城后,陆昭九索性掀开窗帘望着外面的,不理他了。
出发时已经是深夜,从青城山下山需要的时间不少,入城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淡淡的亮光冲破云层洒下,柔软的包裹在一侧的建筑和摊贩身上。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阖上了眸子,有些倦。
刚闭上眼,嘈杂的喧闹声闯入耳中。
困惑之余,睁眼便瞧见前面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里层要不是有官兵守着,这些百姓恐怕早就已经冲了进去。
抬眸,上方的牌匾写着两个大字。
“宋府。”
她心口突然炸开一团热流,心悸得厉害,眼皮也跟着胡乱的跳。顾不上江挽舟,她掀开面前的帘子就下了马车。
她的直觉告诉她,宋府出大事了!
上次在慈安殿她清楚的听见太后和孟言正说要拿宋太傅开刀,难道他们已经动手了?
陆昭九站在人群外,耳侧全是百姓的议论声,喧杂吵闹的声音刺耳,却让她清晰的知道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太傅死了,就在昨晚,被人谋杀。
现在还没有找到凶手,官府的人似乎正在里面调查。
她心口一阵刺痛,像是被人扎了一刀子,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她余光中走过,看见宋溪止入府,她也趁机跟了上去。
宋溪止似乎也才知道这个消息,脚步匆忙得有些许凌乱,上一次宋夫人过世的时候他还能保持镇定,这一次却乱了脚步。宋府一共只有三位公子,宋太傅过世了,其余两人在外为官,身不由己,若是没有中央的命令,想要回长安难于登天。
现在整个宋府的担子,都抗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她跟着进去,一步一步,紧跟在宋溪止的身后,不敢叫他,大气不敢出一声。
宋太傅发生意外,宋府被太后针对,她不是凶手,一切却皆因她而起。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心情沉得像是被万斤巨石压着。
一夜奔波,又赶着往里面跑,宋溪止发冠乱了,额前鬓角有一些碎发,脚步蹒跚走到了宋太傅院中,看见血泊中的尸体时。
他膝盖一沉,跪了下去。
陆昭九站在他身后,目光远眺,盯着地上已经凝固的红。宋青松满身都是血,血滴从屋内一直蔓延到了院中,似乎在死之前挣扎过,被贼人一路从里面追到了外面。
看不清他身上究竟有多少道口子,可他衣衫破碎,被利剑划破成这样,也知道生前到底受了多少折磨。
陆昭九一口气险些没抽上来。
苏县令从屋内出来,看见宋溪止身后的女人,目光停留了半刻,朝着宋溪止走去。吴县令在花楼猝死以后,他上任不久,没想到就摊上这么大一件案子,多少有些紧张。
“宋公子,您回来了。”他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人接到报案就赶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太傅已经断了气。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顺变。”
陆昭九低头,看见宋溪止浑身很细微的在颤抖,要不是离他近,根本就看不出来,似乎竭力在克制,可还是控制不住。
“凶手呢?可找到了?”他抬头问。
苏县令面有愧色,“凶手杀人后就逃走了,没有目击的下人,眼下还没有任何线索,只能看出太傅身上的伤全是剑伤,是被人活生生用剑砍伤,失血过多而死。关于太傅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不知道对方的杀人动机,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人所为……等宋公子心情平复后,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进行调查,尽快把凶手找出来。”
宋溪止一只手捏成拳头,一只手按在地上,缓缓的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晨曦的第一抹光覆盖在他身上,柔软的光衬得他一身像是发光的玉,温柔清透,却又坚硬无比。
“现在就可以。”
苏县令一惊,目光有些讶异。
宋溪止坚定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如果苏县令把这里都查清楚了,我先派人把我爹的尸首好好安放。我随你回去。”
这件事情拖得越久,就越难抓住凶手,他不想拖延下去。
宋太傅的死,十有八九是太后所为,现在太后被打压,趁着这个时机查清此事最好。
“是!”苏县令连忙点头,吩咐手下的人送宋青松的遗体去了别的房间,随即把院子围起来。
宋溪止来的时候太匆忙,回头才看见陆昭九,他眼底微微有些讶异,眼底复杂的神色看得陆昭九有些心痛。
是她连累了他们。
她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声“抱歉”。
宋溪止看着她低着头恬静的模样,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看到她,他似乎能好受一些。
“宋府得民心,在朝中又有一席之地,就算不是你,也迟早会被削弱针对。”他淡淡道,“宋府的气数已尽,只能这般,你不必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你若是有余力,多帮帮江挽舟,他现在的处境,比宋府更危险。在朝中有声望有权势的人,谁都逃不过这一天。”
况且,青城山一行后,江挽舟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要是太后党的权势不能被顺利削弱,江府就是首当其冲被对付。
陆昭九经宋溪止提醒,忽然警醒过来。
宋溪止在她眼前离开,她匆匆朝着宋府外赶了出去,在官兵的控制下,守在宋府外的百姓已经散开,郊外狩猎返程的队伍已经离开了。
过了一阵太阳雨,细密的雨点从阳光下洒落,清晨的长安城一片安宁静谧,只有几个人坐在茶摊包子铺喝茶谈天。
宽阔的街道干干净净,江挽舟打着一把伞站在外面。
她的瞳孔讶异的放大,在原地停了半刻,从屋檐下冲了出去,扑倒他的伞下才止住脚步,“你在等我?”
“走吧。”江挽舟拉过她的手,“我让成景若善送无晴回去了。”
她钻入了伞下,才发现他的眸底带着几分疏离,不知道因为什么在生气。陆昭九跟着他走着,一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明知放过太后会让自己处境危险,还要这样做,更不知道他在生哪门子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