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九心里暗骂了江挽舟数次,语调轻柔,“儿臣不该在街上公然调戏将军,辱没皇家颜面,失了体统。”
“你明知还犯?”太后脸色绛了下去,陡然起身,开罪的话到了嘴边,被陆昭九给截了过去。
“儿臣当时方才恢复神智,神明不清,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想必是痴傻了太多年,一直未能适应过来,事后听人提起才知自己已经酿成大错。”陆昭九态度极为敷衍。
看样子这个老妖婆就是来找茬的,不管她说什么,都免不了被罚一顿了。
“放肆!”太后拍桌,落在陆昭九身上的目光透着一丝阴霾,“你做错了事,非但不承认,现在还敢强词夺理。来人,把扶柳公主……”
“母后。”
陆昭九忽然抬头,注视着眼前的人,黑白分明的眸泛着明锐的光,“扶柳痴傻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为何抓着我的错处不放?”
太后眼底锋芒毕露,“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就算是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
“原来是这样……”陆昭九耸肩,无奈道,“母后要怎么罚,扶柳都没意见。不过我回宫已有一阵,想必皇兄已经知道我恢复神智的事情,还望母后罚得轻一些,别让我一会儿没办法下地接见皇兄。”
“你这是在威胁我?”
“扶柳不敢。”陆昭九怏怏的盯着发怒的太后,心里缓了三分,“我只是为母后着想,我受不受罚不重要,可要是影响皇兄和母后的母子之情,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听见她的话,太后果然变了脸色,她看了陆昭九几眼,眼底的神光,陆昭九再熟悉不过。
太后想杀她。
“你好自为之吧,本宫暂时先不罚你,你最好别再惹什么事情出来。”太后起身离去,看着重新锁上的门,陆昭九把袍子一掀,翘着一只腿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茶水早已经凉了,苦得很,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
她一口吐了出来,皱眉,却松了几口气。
还好她押对了,太后虽然掌权多年,但是对她这个皇兄还是多少有些忌惮的。就算傀儡皇帝,多少也是个皇帝,她不能半点颜面不给他留。
物极必反,穷极必伤。
这人要是压得太紧了,往往容易奋起而反之。
很明显,太后还是懂这个理的。
她是皇帝唯一的妹妹,要是轻易对自己下手,皇帝肯定不会视而不见。
“公主殿下,陛下真的会来荣仪殿看你吗?”脚步声刚散去,客青走到了她跟前,一双眸扑闪扑闪盯着她。
“暂时不会。”陆昭九苦笑一声,只能说这小宫女实在单纯得很。
皇帝身在高位,明里暗里有人盯着,老妖婆前脚才来看了自己,给自己关了禁闭,他后脚就来荣仪殿,岂不是摆明了和老妖婆过不去。依照眼下几年这皇帝懦弱无为的作风,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她刚才那番话压得了老妖婆一时,时间一长,恐怕该来的还是会来。
忽然想起刚才被砸出来的机关,陆昭九走了过去,在地上敲打了一下,机关戛然打开。里面存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厚厚的一沓纸。
她一目十行的看,大致翻了几页。
“公主,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客青在身后问。
陆昭九撇撇嘴,“不知道,我认识它们,可它们好像不认识我。”
她跟着翻完了,一个字也不认识,只有最后那几张地图,勉强算是看懂了。她困惑的歪着头,转眼过去看向客青,“客青,这殿里平日有些什么人来?”
“只有奴婢和公主二人。”
陆昭九眼神一动,跟着问道,“那我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客青不知道她在问什么,老老实实的回答,“自打公主七岁那年痴傻以后,就被太后送来了这里。明面上说的是这里是清静之地,对公主的病情有益,其实就是孤立,让公主再也见不到皇上。”
陆昭九的目光紧紧凝视着眼前白纸黑字,被吓得不轻,翘得老高的腿都老老实实的搁了回去。
这扶柳公主压根就不傻!
可她把皇宫地图绘出来,是想做什么?上面还特意标注了几处军备存储的地方和暗道。
陆昭九心扑腾的跳着,研磨写了一封短信后,立即把所有东西放了回去,严严实实的盖好。
这扶柳筹谋的,恐怕是杀头的大罪!
她已经死了倒清净,可这些东西要是被人发觉,自己就惨了。陆昭九拉着客青,低声道,“刚才你看到的,不要告诉任何人,听到没?”
“嗯嗯。”客青乖乖的点头。
“乖客青,你再帮我一个忙。”陆昭九说着,把那封信塞进了客青的手心,“你再出去卖东西的时候,去一趟御史大夫李大人府上,找一个叫等闲的小厮,把这封信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客青看着她,没吱声。
“怎么了?”
客青摇摇头,“可是公主殿下,我们已经没有可以卖的东西了。”
陆昭九愣怔。
她顺手在自己头上摸了一把,扑了个空才想起来,昨晚睡觉的时候她把发簪都摘了,今个儿一早忘了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