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李府的人,李赋言为人正直端庄,教养出来的儿子怎么会是这幅德行?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还薄情寡义……
他与陆昭九也算是青梅竹马之交,自幼便一起长大,她才走多长时间,江挽舟非但没在他身上看到任何难过悲痛之意,倒见他和别的女子裹得尤其的密切,吃喝嫖赌也一样不少。
听他一言,李溯游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你以为她去那种地方是做什么?但凡是女子,哪一个会喜欢那种放浪下作的地方?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枉费了她苦苦喜欢你十年之久。
你知不知道当初她第一次带着我去清雅居是如何说的?
‘贫民常有,被迫陷身囹圄的人亦常有,贫民的衣食温饱有朝廷顾着,总不至于活活饿死,可那些被卖去勾栏瓦舍的人却生不得、死不能,活在这盛世之下最不堪的地方。他们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却还得在老鼠窝一样肮脏的地方一日一日的熬着。’
如果不是她在,这长安城中不知道要多多少这样的人。”
他可以被世人误会,他可以不堪,可以下作,可他不能让江挽舟对她有任何的误解。
他一笑,嚣张纨绔的神色与方才又判若两人,拿着手帕擦了擦手上洒的酒。
“将军高高在上,自然不懂。”
说罢,他起身就走,“道不同不相为谋,和你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我都替她觉得惋惜。”
陆昭九一直找不到江挽舟,一直到入夜也不见他的消息。若善先回去了,问起他来,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江挽舟去了一趟观日台,从台上下去已经是二更之后。观日台在陆府东北侧,正好能够将整个陆府尽收眼底,往日他有心事的时候上去待上一日半日便能豁然开朗,眼下从下午一直到二更,心里郁结也未有丝毫舒缓。
陆府人来人往,没有一个是她的身影。
如果不是李溯游亲口所言,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在他看不见了地方做了多少事情。他一直看到的,不过都是表象。
他以为她是奢侈随性,不知愁滋味的大小姐,从小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保护着长大。又怎么会知道她日夜厮混那些地方的真正意图。
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他娶她的时候想过用一生的时间去好好了解她,可是大婚之后连她一面也没见过,已经是天人相隔。
他再也不会有机会。
江挽舟回了房,连灯也没点就上了床,刚掀开被子躺上去,触碰到温热柔软的一片,他浑身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从床上弹了起来。
“将军你回来了,人家等你好久。”陆昭九借着月影抱住他的大腿,“赶紧睡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你明日不去上早朝?”
她转了转脖子,咔咔响了几声,“我浑身还痛得很,你不睡我要先睡了。”
她迷迷糊糊躺下去,刚钻进被子就见江挽舟的影子转过身弯了下来。还以为他是要躺进来,陆昭九朝着他身边凑了凑,还没能凑拢,被和着被子卷成了一团。
“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人家不冷,不需要盖这么严实。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啊!”
一声尖叫,陆昭九已经连人带被子被丢了出去。门砰的关上,把她的声音彻底隔绝在了外面。
江挽舟这才清净了,躺在床上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一如既往被噩梦惊醒。他出了一阵冷汗,坐了身来,脑海中还回映着她的背影。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夜夜都能梦见她,却还是没有看到过她的脸,她总是还没靠近,就走远了,他怎么追都追不上,消失在一阵迷雾里。
她消失的时候,他整个人往下坠了下去,一直往下跌,直至醒来。
“你做噩梦了?”
“嗯。”江挽舟紧闭着双眼,一只手伸到他脸上来擦汗,他才后知后觉惊叫了一声。
“云扶柳,你给我滚出去!”
“人家不嘛。”陆昭九把他抱得紧,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你不带着我睡,哪有人在你午夜梦回需要亲亲抱抱的时候给你温暖?”
“我不需要!”
江挽舟脸色青了又白,转头过去看着紧闭的门,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门窗都锁好了。
“我从你心里进来的。”
“好好说话!”江挽舟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抡她头上去,把她脑袋给她砸开花。
陆昭九努嘴,脸朝着一侧偏了偏。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江挽舟这才发现……一侧的门被她拆了一扇下来。
“你可真能耐……”江挽舟哭笑不得,已经不知道该摆怎样的表情。
“不用这么夸奖我,我也是基因遗传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看见她欠扁的模样,江挽舟眉头都拧了起来,按照她这个说法,她这拆门的一手好技术还是遗传先皇的?得亏先皇死得早,要是尸骨未寒,得从棺材里面气得爬出来。
“好了,我们睡吧,已经这么晚了。”她拉住了他,可怜兮兮的嘟囔着,生怕又被丢出去。不过门已经拆了,怎么丢都不耽误她再回来。
生怕她把房梁都拆下来,江挽舟冷静下来,从一旁抱了另一张被子丢给她,“自己盖自己的,要是敢往我这边钻,你明天就回宫。”
“不钻就不钻。”陆昭九眨了眨睫毛,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见她总算安生下来,江挽舟才松了一口气,闭上眼。还没睡着,一只手突然顺着脖子爬到了他脸上……
“放开。”
“不。”
“你放不放!”
“人家不!”
“明天送你回宫。”
“我又没钻你被子里,你这是怎么说话不算数?”
江挽舟气得头顶冒烟,被子里的双手已经捏成了拳头,实在忍不住,一手把她不安分的爪子从脸上拍了下去,“加一条,你的手不许碰我!”
见她没说什么,应该是不高兴的默许了,江挽舟沉沉吸了几口气,把心情调整,闭上了眼。他留了个心眼,忍着没睡,身侧的被子忽然窸窣一阵响动,他额心皱起,刚睁开眼,温温软软的什么东西触碰了他的嘴唇。
睁开眼,陆昭九一双眼放大的盯着他。她松开嘴,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唇,“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