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春草小姑娘就怀着这样一个迷茫的状态,稀里糊涂的跟着赵玖儿与许苏娘一起回了许家。
她看着许家如今翻新了的房子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十分夸张的捂住了嘴巴。
半晌,她才恢复了语言能力,用十分夸张的语气开口道,“我的老天爷……晟哥他是去做强盗抢了人家的银子吗?”
赵玖儿无奈的笑了一下,“当然不是。”
“这银子都是咱们自个儿挣来的,绝对没有不正经的由来。”
春草依旧不可思议的捂着嘴巴,看起来,离她彻底接受,还需要一段时间。
阿七和柱子今日被赵玖儿叮嘱着,没有出去耍玩儿,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院子里,一人拿着一本儿帖子正在临摹——柱子手里的帖子,是赵玖儿上次去城里买回来的,说是要送给柱子的礼物。
隐隐的,她也希望能够凭借着这个礼物,刘香兰能够送柱子去私塾念上几年的书。
不需要多,只要两三年就足够一个孩子学到正确的三观以及规矩了。
赵玖儿带着春草和许苏娘走进院子里,轻轻合掌拍了拍手,“阿七,柱子!都过来!”
小孩子都是喜欢闹腾的,方才不停的临了这么长时间的帖子,早就觉得有些不耐烦,这会儿被赵玖儿一招呼,两个人不禁一起跑起来,朝着赵玖儿她们跑过来。
春草眼瞅着两个孩子跑过来,然而眼神却始终只集中在阿七身上。
那是她照顾了几年的孩子,即便是现在大了一些,她依旧清清楚楚的认得出来。
然而对于阿七而言,在孩子小的时候,记忆力总是零零散散的,阿七看着跟在赵玖儿身边儿的人,只觉得十分眼熟,却愣了半天也叫不出称呼。
他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朝着赵玖儿开口问道,“娘,她是谁啊……我觉得好熟悉。”
听到阿七这么说,春草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蹲下身子,将阿七整个儿抱在怀里。
“阿七……我是你的乳娘。”
“乳娘”这两个字,对于阿七的记忆而言,就像是穿透层层迷雾的那道闪电一般,猛地便将他的记忆唤醒。
虎头虎脑的小孩子愣了愣,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有些试探性的开口,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乳娘?”
春草猛地在阿七面前点头,“是我,是我。”
就在春草这样激动的声音之中,阿七也终于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春草。
“乳娘。”他再次这样叫道。
跟过来的柱子看着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的眨着眼睛。赵玖儿看着,也伸出手将柱子搂在怀里,“乳娘,就是和亲娘相比,都相差无几的存在。”
柱子没有乳娘,对于赵玖儿的这句话有些不太理解。
“可是玖儿婶子,我没有乳娘。”
赵玖儿笑着摸了摸柱子柔软的头发,“你亲娘就是你的乳娘,她承担了抚育你的全部责任,所以你一定要对她好,知道吗?”
“知道了!”柱子还小,很多事不大听得明白,然而好与坏,他始终都分的清清楚楚。
……
春草就这样在许家波澜不惊的住下来,赵玖儿虽说有关于刺绣方面人手不是很够,却始终坚持着不让春草插手。——她倒不是害怕春草窃取什么机密之类的,只是因为,她想要让已经不照顾孩子有一阵子的春草重新熟悉这个节奏。
在她走之后,春草不需要有多会赚钱,只要能够好好照顾阿七,她给许家留下来的钱,够他们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了。
刘香兰这段日子和赵玖儿相处的时间可以说是最长的了,她现在每天都在刺绣,已经是十分疲惫了,可是看着赵玖儿,往往会有更多的心疼浮现出来。
不知原因的,秦安在自打那天中途匆匆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过来帮忙过,所以这阵子不论是拢线还是去售卖,都是赵玖儿一个人的活计。
以及她时不时的还要尽可能的抽出时间陪着阿七玩耍,教他一些基础的读书写字,所以,最近赵玖儿在刘香兰眼中看来,几乎是忙成了一个陀螺一般。
她瞅着赵玖儿只觉得心疼,时不时的也会劝上几句,“玖儿妹子,要我说,现在什么事儿都步上正轨了,你也没必要像是现在这么拼命。”
赵玖儿对着刘香兰这份关切,却只能摇摇头。
刘香兰不懂,在她走之前,她有很多事儿还想要做——比如陪着阿七玩耍读书,又或者是和许苏娘一起多做几顿饭,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发的觉得时间不够,越发的不想离开。
然而……
赵玖儿手里拿着一拢线,笑盈盈的看着刘香兰,“香兰姐,你有觉得必须要去做的事儿吗?”
刘香兰一愣,不明白赵玖儿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但是她琢磨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回应了赵玖儿这句话。
“我就想着,必须要做的事儿就是将阿七抚养成人,能做到这个就足够了。”
这大概是很多乡村妇人的想法吧。
赵玖儿在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所谓“必须要做的事儿”从来都没有高下之分,只有不同人的不同选择。
而对于赵玖儿而言,若是她能够有这样的选择,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但……赵玖儿眨了眨眼睛,朝着刘香兰俏皮的笑了一下。
既然她能够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那么时光,就不应该蹉跎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
她朝着刘香兰嫣然一笑,“我也有想要去做的事儿。”
“什么呀?”赵玖儿鲜少和她提起有关的,所以刘香兰也十分好奇。
赵玖儿将手中重新梳理好的线放下,提起脚步顺着阳光走到窗边儿。
她轻轻地伸出手,像是要去抓住什么东西一般朝着阳光伸过去。
外边儿是夕阳西下,婆娑的日光透过树叶零零散散的洒落进来。于是,就在这样一个十分美好的画面之下,刘香兰听见赵玖儿轻声道——
“我想去看看江山万里,河清海晏。”
……
“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我已经都告诉你们了,至于这事儿究竟做还是不做,就看你们自个儿的选择吧!”
当着三四个妇人以及壮年男子的面儿,秦安一改往日十分乖巧楚楚可怜的形象,十分利落的站在对面开口,将有关于赵玖儿暗纹绣的事儿全都说了个底儿掉。
为首的一个中年妇人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头,“你这小丫头片子,嘴上说的是轻巧,可是我们怎么能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信口雌黄?”
“如果这一切都是你这张无遮无拦的嘴瞎扯的,我们岂不是白白惹人笑话?”
秦安朗然一笑,眉目间带着一点儿好笑的意思。
“我信口雌黄?你们不妨想想,我有什么信口雌黄的必要吗?将你们无事生非的惹了过去,最后如果赵玖儿那丫头没受到教训,什么破事儿都又该落在我头上。”秦安嗤笑一声,“我可没那么傻!”
那中年妇人额头青筋一跳,好像是被秦安这话活生生气了一下,登时便要再接着开口。
可她身旁的一位年轻妇人却伸手拦在她身前,和秦安说话的语气要比之前客气许多。
“许家二婶子,我知道你确实没有什么说假话的理由。可是恕我直言,我们一家子左右琢磨,也是找不出来一个你说了真话的理由。”
那年轻妇人看起来极为精明,若是赵玖儿在这儿,定能看得出来这就是她久违的大嫂小赵氏——素来精明能干,就是满肚子都没什么好水。
至于方才率先开口说话的那位中年妇人,正是当年因为一丁点儿彩礼钱就将赵玖儿打包给卖了,事后全无一点儿关切的亲娘,赵氏。
秦安听着小赵氏的话,登时一乐。
“我当是你们听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早就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了呢,合着还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小赵氏皱着眉头盯着秦安,“许家婶子,你虽说辈分要大上一些,可实际上还是个小丫头。我们好声好气和你说话,还请你口中也放尊重些。”
“好说,好说。”秦安笑了笑,一根手指头在空中晃悠一圈儿,看起来要翻出来花儿一般。
“说句实在话,我之所以这时候这么过来和你们说这事儿,原因非常简单——我看赵玖儿那丫头不顺眼。”
说完这话,她又眨着眼睛笑了笑,“我这个理由,你们还满意吗?”
小赵氏皱了皱眉头,刚想要开口说什么,接着就听见一旁赵家老二闷声闷气的开口,“满意,满意极了!”
赵氏偏头瞪了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这才转过头,想要再和秦安说点儿什么。
然而秦安深知游说人心这一诀窍,摆摆手,转身就只留了一个背影连带着一句话下来。
“总之我今儿偷着出来的,话已经说到了。至于事儿你们究竟想不想做,那就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秦安脚步不停,等着说完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出去了好远的距离。
小赵氏眉头一皱,想要追上去让秦安再将话说得明白些,然而赵氏挥手一拦。
“算了,许家这媳妇儿说得对。她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