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越峰上,只听半山腰里的一处枯草丛中在传出一阵窸窣声音后,就见刘河跟毛匀武樾从中走了出来,而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兰若跟张庚也在不一会儿后露出头来。
成岳国的天气在春节后就已经有了明显转暖,可是中越峰毕竟海拔太高,五人也是在随着慢慢的往下走后才渐渐的恢复了知觉,不过也幸亏仗着毛匀他师父看管雨驼岭库房的方便,这才得以让毛匀从中为几人临时“借”来了几件可以适应所用者大小的秘宝靴子。
不然就凭刘河几人的脚力,这两个时辰是绝对不能走到山中间的,眼看着日头就要走到正中了,五人也就停下了本想着继续往下走的脚步,稍作休息
刘河在从怀里掏出早有准备的饼后,毛匀却像是个阔少爷般的从怀里掏出了一盘子荤菜,得,这小子准还“借”了点别的玩意,刘河在看向毛匀后如此心想着。
兰若也在看见毛匀藏私后,忙喊过武樾跟张庚来,准备一块打土豪分田地,毛匀却是不急不慢的又从怀里掏出来了几份,并嘟囔道:“我也没说没你们的份啊,你看看你们这些人的嘴脸,还真是面目可憎唉。”
不过兰若却惊奇道:“哇,我可是自从上山后就再没见过这种瓷盘子了,往日里咱们山上的用具跟衣服都素净的吓人,还是色彩斑斓的好看些。”
刘河望着毛匀所拿出的白底缀花的错银盘子也是觉得新奇,可武樾则只是语气冷淡的道:“这可不是官窑瓷器,更非贡品,就连釉面的处理也显得很粗糙,细摸下应该会有些微小的凸起。”
刘河在听武樾如此说过后,还是觉得该关注关注菜品才对……
毛匀也是叹气道:“这是我上山时家人一块带给我的,平日里咱们总被要求归真,祛除浮华。自然是没机会用的,这不才想着又要出门,干脆带上得了。不过听武樾这么一说,我爹可算是赔大了,当初卖我爹盘子的人可是直吹这是恒泰国的官面瓷器,光这七八个盘子就宰去了他一千两。”
刘河还啃在嘴中的饼在听毛匀这么说后,却是无声无息的掉了,额,这个数字对于年收入不过二十两的刘河家来说,嗯…可谓天文数字。
兰若却是不以为然,毕竟她的出身是正意宗传人之后,根子上就是修道人士,凡俗事,俗!
而从张庚的表情上也不难看出,他对于一千两银子这样的数目也明显没有太大的波动,刘河在扫视几人过后,有种黯然神伤我道孤独的感受。
刘河不由得心虚并挠头问道:“额…那个…一千两的话对于你们几个人来说是个什么概念?”
毛匀虽然感觉这个话题很无趣,却也是回答道:“我爹号称南疆国财神爷,据说富可敌国,当然了,也确实是富可敌国。一千两嘛,对他而言或许是弹指可得,可对我来说,一千两便就是一千两。”
刘河闻言后如遭雷击,富…富可敌国,他心道这可是传言中崇礼门下弟子之首创。
兰若自是不用回答,毕竟刘河几人都知道她母亲就是正意宗的修士,而武樾更是自不消说,虽说国破家亡,可他生来便是富贵到了极处也是不可否认的。
张庚在看几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后,也是不由得羞涩道:“家父是越国恒通票号的东家,也被称为中洲北境持黄金量最多者,可我同毛匀一样想法,一千两便是一千两。”
毛匀在看向刘河后反问道:“河子,你们家该不会是普通人家吧?”
刘河在点了点头后,毛匀又说道:“若无富贵像,也就从侧面说明一家人气运平凡,通常来讲这类人家是很难有修道资质的,你可真算是异数了。”
武樾却是接过话道:“富贵人家才占去人间的多少?不过是在略有财富权名后,借此去笼络福缘罢了。又或者说的直白些,也只不过是可交换的东西多些,王权富贵总是被世人所慕,可生来普通才是这世上的常态。”
兰若对他们的谈话只觉得索然无味,又恐怕天黑还下不的山,忙喊道:“你们也都快些吃饭吧,不然咱们在天黑前可未必能下山。”
刘河在闻言后,也就不再去思考刚萌生在心里的“差距”一词,而毛匀也不好再去纠结一些事是否是“巧取豪夺”。
吃过饭后,大家也自觉地没去休息,几人就这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下了山,天色确是已晚,刚好日落西山。
可在走下山后,常被夸早慧的几人就明显的有了些本属于这个年纪的傻气。
却是因为刘河问大家晚上住哪,略作思索后,彼此只得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瞅着……可无济于事,却好在天还未彻底的黑下去,心里还都是存有些冷静。
兰若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静气比之早已泄气的几人可是要磅礴出许多。
众人都还发愣时,却是兰若开口道:“因为阳光的缘故,中越峰的背面在短距离内一定不会有村落存在,那咱们就朝南走去,总归是会遇到村子的。而且,咱们就只是借宿一晚而已,想必还是没问题的。”
毛匀却在这时也鼓起了莫名的勇气,道:“何况在我的身上还有蕴藉师叔祖的双向定位玉佩,你们几个身上应该也少不了会有师门的定位手段,那咱们便放心去就是了。若是回头就此上山,可真就成了游侠之耻。”
刘河在闻言后也无所谓了,便说:“我的腰间有枚正衣大师伯所设置好的玉佩,若有危险,它会护住咱们的。”
武樾本就是被几人以游侠客的游戏给骗出来的,这会儿还有些神经大条的觉得如此才算是江湖。毕竟他父皇曾对他亲口说过,“江湖远而庙堂近则灵性无,庙堂远而江湖近则不谓侠。”,显然,他就只是记住了不可无灵性。
几人也是说走就走的性子,好在名为“疾风”的靴子以灵气为动力,给几人省去了许多的劳苦。不过,这也就是在中越峰的缘故,要是换做别处灵气稀薄的地方,若没有灵力在身就想驾驭可是门都没有。
等走出几里路后,也算是天可怜见,几人也终于看到了一处村庄矗立在一条溪流旁。此时夜色来临,鸡犬相闻,几人刚生出不久的豪气又很快瘪了下去。
刘河弱弱的问:“去敲谁家的门?”
毛匀也耸肩无奈道:“他们见咱们五个孩子,要是问起来,我是说…咱们若是被问起该怎么说?”
兰若也有些心虚,一时间没法很好的做出回答,张庚叹气道:“待在山上虽说无趣可也总比……”
还没等他说完,几人就吼道:“闭嘴!”
被急人训斥后,他也干脆躲在一旁不再说话。
武樾却是在这时说道:“那边有人在浣洗衣服,就在水车旁。”
刘河几人忙冲武樾所说的方向看去,还真是在水车旁看到了一位隐约中有所动静的女人,几人便朝那里走去。
而此时,芸娘正坐在木凳上的身子刚要用木槌捶打洗好的衣服,就感觉后面似是有人过来,不由得心里也是一惊,她在联想到自己寡居的这一年之中的许多事后,也是有些怕。当她用发抖的双手紧握住木槌迅速的回过身后,却见刚才的动静是由几个半大孩子发出来的,瞬间感觉到丢掉的一半魂飞了回来。
刘河也感觉到他们几人的出现,似乎是吓到了面前这个珠圆玉润的女人,再仔细而又尽力的一端详后,发现女人在被水光所折映的面容上也是十分姣好,眉目中不存刻薄。
女人在借着月光看清面前的几个孩子后,柔声问道:“几位可是邻村的孩子?”
刘河开口道:“我们几个都是中越峰上的学生,正好今天先生带我们下山游学,却是不小心同先生走丢了。刚才看到姐姐在洗衣服,所以才想着过来问问看是不是能在姐姐家借宿一晚的。”
宁芸平日里就喜欢读书人,不然也不会嫁给其亡夫那个体弱多病之人,她在听刘河如此说后,便眯眼笑道:“该叫姨娘的,姨娘家中也有个同你们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衣服就要洗完了,你们等一下姨娘。”
五人在闻言后终于是松了口气,心道今晚总算是不至于露宿荒野了。
芸娘的木槌也在加力挥舞着,其心里一样在想,能够被人需要真的会如丈夫所说那般的幸福呢。
终于在木槌不再挥打之后,芸娘便收拾好衣服放到木盆里,然后抱着木盆领着几人回到了家中。
芸娘的家离着河边不远,胡同口还长着一颗大柳树,挨着路边的第一家就是,推开门后,院子里有犬吠声立时传来,芸娘便假声呵斥,顿时,被拴在门墙边的狗也就偃旗息鼓。屋内有着微暗的灯光,在听到犬吠声后就跑出来了一位小姑娘,小姑娘第一眼望来十分惊讶,在细看后发现是娘亲带头,也就问道:“娘亲,他们是?”
芸娘笑着回道:“静丫头,这几位可都是在读书的小夫子嘞,只是在下山游学不小心同先生走散了,今晚是要住在咱们家的。”
被唤做静丫头的女孩子也就羞怯的先回屋去,芸娘又只好笑着解释道:“不管她,这丫头怕生的很。”
等进了屋后,几人也不便再让毛匀从“怀里”拿出食物,芸娘便在点起油灯后去生火烙饼了,刘河同样也生在农家,心里自然明白白面对于普通人家意味着什么,可芸娘却毫不在意的拿来待客,而且还是萍水相逢的几人,他心里有些羞愧,至少他们几人的到来对于寡居的芸娘来说,有弊无利。
等到芸娘做好之后,几人也都心有默契的少吃了许多,刘河因为带出来的饼还没吃完就要继续吃,却被芸娘给硬塞了一块热乎的新饼。
“是不是觉得姨娘做的不好吃?”
“姨娘,不是的,只是我们中午吃的晚了些。”
“不骗人?”
“不骗人!”
芸娘笑说:“那你们明天早上起床后可要多吃些哦。”
善意总会在受助者心里植下根来,其生长野蛮,也终会在长大后再播种子,却道是天理循环,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