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轻淡在宁双照的身上打量,宁双照则是屈膝而躬身,任由宋修臣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身上。
姜冬手中的托盘滑落,啪的一声砸在水中。宋修臣的目光转向帷帐内,随即站从软榻上站起,走向汤池。
姜冬连忙从水中捞起盘子,但盘子里面的花瓣都洒在了水中,汇聚在那一块水面上。
她又连忙将手伸在水中不断波动,让水面的花瓣散开,尽量均匀。
宁双照跟在宋修臣的身后,看见姜冬将手伸入池水中,立即不悦叫道:“你怎么回事?竟然敢把手伸进皇上沐浴的汤池中,脑袋想不想要了!”
宋修臣淡淡地看了姜冬一眼,她尽量地低着头,使他看不到她的脸。
宋修臣似乎也没有心情去深究,只是对宁双照抬起袖子,“别吵。”
宁双照连忙噤声,为他宽衣,又对姜冬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宋修臣的衣衫被她宽下,他踏入汤池中,道:“在这侍候。”
姜冬本来已经走下石阶,又只好站住,低着头,幸好宋修臣和宁双照都背对着她。
宁双照迟疑了一下,踏上台阶,柔声道:“皇上,臣女服侍您沐浴。”
宋修臣闭着眼睛,靠在汤池石壁上,没有说话。宁双照拿起一块棉布轻轻为他擦背。
他忽然道:“帮我梳发。”
宁双照连忙应了一声,拿起木梳,为宋修臣梳理头发。姜冬看到宋修臣的头发在池水中晕染了一片墨迹,不过幸好那是活泉池,墨水很快就随着水流消散不见。
宁双照梳了一会,他漆黑的头发就变成了灰黑色,“皇上的头发,黑的越来越多了。”
宋修臣闭目养神,不予理会,宁双照轻轻拿起一根簪子,将他的头发竖起来,柔声道:“皇上,宫中的那名女冠,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宋修臣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宁双照立即不敢说话。良久后,他才道:“朕在宫外捡来的。”
宁双照愣了一下,“捡……捡来的……”
宋修臣“嗯”了一声,“怎么,不行吗?”
“不是,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只是怕,她来历不明,又接近陌归公主,只怕不怀好意。”
宋修臣淡淡地道:“你担心的太多了。”
宁双照忽然道:“皇上,臣女入池中……服侍您吧……”
姜冬眯起眼睛,宁双照这句话说的十分暧昧,带着几分柔媚的味道,说是勾引也不为过,更可恶的是,她现在还将手按在宋修臣的肩膀上!
宋修臣竟然无动于衷!
姜冬气的脸都红了,看这光景,不知道这宁双照以前“服侍”过宋修臣多少回!
宁双照见宋修臣不说话,当他默认,正准备褪去衣衫踏入池中,宋修臣忽然道:“朕不喜欢百合香,去换龙涎。”
宁双照连忙对姜冬道:“还不快去!”
姜冬站着不动,她不知道龙涎在哪里,而且现在她不想动,她想打人!
宋修臣却道:“你去!”
宁双照已经将衣裳褪去了一半,闻言一怔。宋修臣道:“怎么?你不知道龙涎放在何处?”
宁双照连忙摇头:“不是!臣女这就去!”说着站起身走下台阶,匆匆出去了。
姜冬寻思着要不要也溜出去,给这位不要脸的宁小姐来个一刀两段,宋修臣却忽然道:“你过来给朕擦背。”
姜冬左右看了看,没别人,宋修臣是跟她说话。她心中微动,宋修臣把宁小姐支出去,是不想让她服侍,那……两人到底又没有过……
宋修臣“嗯?”了一声,“小东子,你怎么回事?”
姜冬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台阶,拿起棉巾正要给他擦,他却忽然向池子里面走了走,姜冬没办法,夹着嗓子道:“皇上太远了,奴才够不到。”
宋修臣背对着她,“你的嗓子怎么了?”
“没,没事,奴才伤了风,坏了嗓子,皇上还是等宁姑姑过来吧。”
宋修臣淡淡地道:“够不到,就下池中来。你伤了风,怎么把以前的规矩都忘了?”
姜冬实在没办法,只好脱去外衣,踏入池水中,走到宋修臣的背后,看到他的背肌,不由一阵心悸。
她脸上微微发热,想起以前被这个人抱着各种轻薄,连忙别开脸不敢去看,握着棉巾在他背上胡乱擦拭。
宋修臣一句话都不说,笔直地站在水中。姜冬举着手擦了半天,将他的背都擦红了,他也没说停。
姜冬手都酸了,道:“皇上,好了。”
宋修臣“嗯”了一声,忽然道:“朕很累。”
姜冬愣住,他继续道:“你帮朕捶捶肩膀,右肩,很疼。”
她看向他的右肩,有些担忧,他当了皇帝,必然勤政,只怕是批奏折到深夜,得了肩周炎。
她举起手给他捶了捶,因宋修臣高她很多,这个角度很不好捶,她道:“请皇上坐下。”
宋修臣在汤池边上随意坐下了,姜冬只他现在浑身不着一缕,根本不敢去看水下,要是无意间看到了什么,实在尴尬。
她在他后面,轻轻地给他捶捏肩膀,宋修臣闭着眼睛,叹道:“朕的眼睛也很疼。”
姜冬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只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很疲惫,不仅疲惫,还倦怠,一种对生命完全无眷恋的倦怠。
她心中刺疼,宋修臣手中拿着一条黑色的发带,绑在面上蒙住自己的眼睛,将头靠在石阶边的竹枕上,道:“朕要睡一会,三刻钟后叫朕起来。”
姜冬看他蒙着眼睛躺在那里,薄唇微抿,眉头皱起,虽然在睡觉,但神经却是紧绷的。
她的一颗心就好像小火煎熬,被困在雪山中六年,她奔溃过绝望过,可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在滴血。
宋修臣开口道:“不要停。”
姜冬举手抹去眼泪,忽然轻轻捧起他的头,她坐在台阶上,将他的头枕放在她的腿上,轻声道:“我为皇上按按头吧。”
她的指间划过宋修臣的头发,在他头上的穴道处轻轻揉捏,以前宋修臣在文渊阁处理公文,每每到深夜才回来,她也经常这样给他按摩。
宋修臣没什么反应,安静地枕在姜冬的腿上。姜冬没有注意到,他放在水中的手,在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