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心中一惊,继而狂喜。快绿山庄如今的庄主徐青墨,她是打过交道的。此番若能入住快绿山庄,说不定能有机会让徐青墨送信给宋修臣。
她面无表情,生怕潘瀞看出了什么破绽。潘瀞却连看都没看她,只望向无名先生,询问他的意思。
无名道:“快绿山庄庄主好客,且听闻他的隶书绝佳,若能有幸面见徐青墨本人,实是幸事。”
潘瀞笑道:“与宋修臣并称为宋楷徐篆的那位吗?我也很想见见他本人,若看不顺眼,必先收拾了。”
无名忙道:“还请皇上对那徐庄主以礼相待。”
潘瀞挑了挑眉,随即笑道:“罢了,说着玩的。”
姜冬在一旁心想,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敢情是游山玩水来了?真不知道快绿山庄和潼川庙堂的交情吗?
马车又行了半日,大雨果然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反而愈下愈大。大到根本就不能抬车帘往外看,要不是这马车质量尚好,说不定都要漏雨积水了。
姜冬听着车顶劈里啪啦的响声,心想这雨简直比依萍去找他爸要钱那晚的还大,也不知道宋修臣到没到昆仑山,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姬襄在外面当马夫,停车时,姜冬掀开车帘子,看到他的斗笠都快被雨给打散了。
潘瀞率先跳下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有劳了,回去送你两个美人。”
姬襄瞥了姜冬一眼,道:“我不要美人。”
潘瀞笑眯眯地道:“不要就不要,你看她干什么?”
姬襄道:“美人向来都脾气大,要都如姜姐姐这样,就算长得再俏,也是个夜叉,我招架不住。”
姜冬踹在他的屁股上,“少来编排老娘!”
姬襄指着她道:“你看你看!还不是个夜叉?哪有一个女子整天自称老娘的,听着就瘆得慌。”
潘瀞回头看了眼“快绿山庄”那四字匾额,雨下的起雾,他又没什么文学修养,看不出有什么风骨。回头见姜冬也要下车,他忙伸臂拦住:“我抱你过去。”
姜冬断然谢绝了他的好意,但潘瀞可不管这么多,伸臂一揽,将她整个人给扛了起来。
姜冬叫道:“哎!你放开我!”
潘瀞将她扛上了山庄大门石阶,放在门廊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地上都是泥,我好心怕那满地的污泥弄脏了你的绣鞋,你能不能念念我的好?”
姜冬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话来,潘瀞不理她。姬襄将兰衡抱上石阶,无名一手搂着官哥一手搂着云衡,也走了上来。
姜冬蹲下假意给兰衡拍身上的雨水,却趁机抹了一把地上的灰,抹在自己脸上。她心中打着主意,待会若是能见到徐青墨,希望徐青墨不会立即将她认出。那样她才好找机会让徐青墨去送信,若是被潘瀞察觉,不仅信送不出去,还有可能连累徐青墨。
其余人皆没注意,只有兰衡看到了,开口想要说话。姜冬连忙对她摇了摇头,兰衡立即捂住嘴巴不说了。
无名掸了掸袖上的雨水,抬头望着那“快绿山庄”四字,不置点评。
潘瀞也不理会,上前敲了敲门,不出片刻,门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年轻门房。
潘瀞与那门房客气了几句,言说大雨阻路,希望借宿一晚。快绿山庄向来好客,况且如此大雨,先前已经来过几个借宿的客人。那门房见惯不怪,又见潘瀞生的相貌不俗,忙将几人请了进去。
到了一处院落,管家出来会客,见有女眷,却不知身份,含蓄地问如何分配房间。潘瀞拱手笑道:“在下携内子而往,多有不便,叨扰贵庄,万分过意不去。不知庄主可在庄上,在下亲自前去拜会。”
那管家连忙笑道:“潘公子客气了。”既知女眷是潘公子的“内人”,他立即吩咐下人备房,无名和姬襄各自一间厢房,潘瀞和姜冬不出意料地在一件大套房,里外两间,两张床。
这管家做事十分周到,估计看出几人来历非同小可,吩咐了四名婢女来服侍,还特意备好了崭新的浴桶、衣物,被褥、茶具一应都是崭新的。
姬襄淋得落汤鸡一样,自去洗漱了。无名也似是有什么心事,闭门待在房间内不出来。大家好像都默认了姜冬和潘瀞住一间屋。
姜冬脸色十分难看,和三哥孩子待在内间,敢怒不敢言。潘瀞则十分悠闲地在外间喝茶。
兰衡和官哥从来都没出过潼川城,看什么都新奇,两个小家伙围着窗户看外面的雨景,场面十分的诗情画意。
云衡虽然也没出过潼川,不过却对新环境没什么感觉,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潘瀞喝了一会茶,姜冬在里面问:“你不去拜见徐庄主吗?”
“急什么?徐庄主会来见我的?”
潘瀞起身走到内间,姜冬见他袍角全是泥污,提醒道:“你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去。”
潘瀞低头看了看,不以为意,却只盯着姜冬的脸笑。
姜冬被他看得发毛,“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潘瀞笑道:“确实有花,还很脏。”
姜冬心中一惊,赫然想起她刚才用灰抹脸的事情,连忙伸手顺便抹了抹,“什么花?我怎么不知道。”
潘瀞笑道:“我记得你没有摔泥地里啊?怎么脸上脏成这样?怎么回事?”
姜冬心不在焉地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在哪沾的灰。”
潘瀞抬了抬眉毛,“那还不快擦干净。”说着,顺手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扔给她。
姜冬接过那镜子,沉甸甸的差点没接住,潘瀞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只好抽出一条锦帕子,将面上的灰细细擦干净。
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继而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外面道:“贵客前来,徐青墨有失远迎。”
姜冬吓得手一抖,潘瀞笑道:“徐公子亲自来迎客了。”
姜冬忙道:“我……我就不出去了。”
“哦?你不想看看这位与宋修臣齐名的徐庄主吗?”
姜冬摇了摇头,潘瀞转身走到外室,打开房门,对门外撑伞而来的徐青墨拱手道:“有劳徐庄主亲自前来,在下实在惶恐不安。庄主快快请进。”
姜冬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听到脚步声走了进来,只怕待会潘瀞要她出去见徐青墨,那可真是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