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没有答应，他兀自笑了一声，戏谑道：“又或者说，是在等我？”
姜冬瞳孔微缩，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今夜无月，灯笼的光芒照落在他身上，他却仍然像个漆黑的影子。
眸光一转，姜冬看见趴在地上的谢堂燕，从他诡异的倒地姿态看来，应该是真的晕了。
姜冬暗叹了一声，“靠不住啊靠不住！”抬头重新看向陵余，“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陵余欣然道：“当然可以。”
姜冬道：“你为什么总是戴这个斗笠啊？这样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你看现在又没下雨，为什么不摘下来呢？”
陵余哦了一声，“你很想看清我的脸吗？”
姜冬点了点头，又忙道：“我这个人对皮相并不在意，但是我看不到你的脸，就有一种咱们不是在平等交谈的错觉。”
陵余问：“对皮相并不在意？”
“呃……”姜冬笑了一下，很心虚，这句话好像不太对。
陵余跳过此节，问道：“为什么等我？”
姜冬无比诚恳地道：“我对你充满了好奇。”
陵余道：“有时候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一件好事。”
姜冬心想大侠你神神秘秘的，我很难心如止水啊。
陵余语气温和地问：“你想出宫走走吗？”
姜冬瞥了一眼倒地不醒的谢堂燕，讪讪道：“我可以不想吗？”
陵余道：“当然，我不必逼迫你做任何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句话明明听起来很随意很敷衍，但姜冬就是中了邪一样地相信了。
她恳切地道：“那我不想。”
陵余哈哈一笑，温言说：“那就算了吧。”
姜冬问：“就在这里走走？”
他欣然同意，上前接过姜冬手中的宫灯，十分体贴地为她照亮前路。姜冬走在他身侧，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在太安城湛王府的那夜，他站在她的身侧，伸来一只手臂供她支撑，颇有风度。
姜冬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戒备，反正以她的本事，是绝对打不过也跑不到的，还不如坦然处之。她问：“那晚你从湛王府走后，去了哪里？”
他道：“潼川。”
“地道的机关门都是打开着的，是你特意为我们留的吗？”
“是为你留，非是为你们留。”
姜冬心想这不一样吗？她岂能一个人出来。想了想，她还是道：“阴先生……”
“死活与我无关。”他似乎察觉到她想说什么，用十分凉薄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
姜冬点了点头，其实她早就知道陵余对阴先生是这个态度，但听他不是为报仇而来，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走了一会，陵余回头望向她，“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姜冬道：“有，很多，但是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我的。就像你不会摘下斗笠，无论我如何央求，你都不会摘下来的。”
他道：“你好像并没有央求我。”语气中含着失落。
姜冬一愣，随即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他道：“是么？虽然有些问题我暂时不会回答你，但你若问上一问，也未尝不可。”
姜冬好笑道：“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多费口舌呢？”
他道：“说说话而已。”
姜冬心中一热，忽然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可怜，好像盼着她和他多点说话一样。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伸手搔了搔脸颊，“如果你想同我说话，我可以请你去潼川城最大的酒楼，边吃边聊。”
陵余微微摇头，“不必，我觉得这一方景致不错，你若不介意，倒是想常来走走。”
姜冬笑着摆了摆手，“不介意，不介意。”心说就算介意，你想来不还是来嘛？
陵余问：“当真？”
姜冬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在意自己的意见，今夜他来此，不也没问她同不同意就来了吗？
但她还是顺着他点了点头。
陵余道：“我来之前，可以先知会你一声。”
姜冬暗想这么周道的吗？她摇头摇的越发快了，“不用的，你随意吧，这里的花花草草无人赏玩也是寂寞。”
陵余一手持灯，一手负在身后，随口道：“那就多谢了。”
“不客气。”
姜冬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刚才，你与楚歌在此处……”
陵余脚步一顿，随即道：“无意相逢而已，并非特意。她也并没有看见我。”
姜冬点了点头，虽然说他这话像是掩饰，但姜冬知道不是，他没必要骗自己。
她换了个方式问：“楚歌好像知道你会来这里，她是在等你吗？”
陵余这回倒是真的在敷衍了，他淡淡地道：“我岂知她心中所想？”
姜冬这就无法问下一个问题了——楚歌为什么会知道你会来这里呢？
陵余不会回答了。他果然不原意说的事情就不会说，而不会选择欺骗。
两人再次沉默了一会，陵余忽然问：“你开始吃药了吗？”
姜冬点了点头，“已经在吃了，还要谢谢你之前送的药。”
陵余不以为意，“宋修臣会为你找到缓释之药的，看起来，我像是多此一举了。既是多此一举，你也不必多此一谢。”
姜冬道：“但你是善意。对我而言，善意存在的本身，便是值得感谢的事情了。”
两人缓缓走了一会，姜冬又问了个问题，“你住在城北吗？”
他道：“本来是。”
姜冬琢磨他这话的意思，本来是，现在不是了，看来是被宋修臣发现了的缘故。
“陵公子，你为什么要留在潼川？”
“潼川是羡阳的都城，繁华，热闹，我很喜欢。”
姜冬笑道：“可我不觉得你是喜欢热闹的人哪？”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很喜欢这里，有别的原因，并非是因为这里的热闹繁华。”
姜冬：“……”那你为什么要加那个前缀？
他解释道：“事实上，人多的地方让我觉得吵闹，只有在人少的时候，我才觉得清朗。”
姜冬眨了眨眼睛，道：“也许很多人都与你一样吧，但我不是。我从小到大，一个人待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我这个人喜欢热闹，喜聚不喜散。”
他问：“公主，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喜欢这里吗？”
姜冬一怔，直觉告诉她不能问，答案不会是她想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