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脚步一顿,有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缓缓道:“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
楚歌厉声道:“什么何苦!我不觉得是苦,不必你来假惺惺地劝我回头!”
那老妇人道:“容老身说一句实话,如今栖鸾殿那位顺风顺水,笼络人心的手腕何其厉害。连您都对她服服贴贴,但您不要忘了,她可是踩着陈大人的尸骨上来的……”
“你胡说什么!陈大人没有死!”
老妇人忧心道:“夫人啊,您这不是自欺欺人吗?陈大人在凉州关外死了,还是被栖鸾殿那位勾结骈夫给害死的。”
姜冬眯起眼睛,杏花大怒,想要冲进去,被姜冬伸臂阻止了。
楚歌在屋内冷声道:“你这老妪,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妇人道:“说起来,老身是宝融皇帝的乳娘,夫人不该这么对我说话。”
楚歌冷哼了一声,“总之,请你赶紧离开,我若不是怜悯你孤苦伶仃,早就不会放纵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老妇人叹了一声,“老身只问夫人一个问题,问完就走,绝不再纠缠。”
“你要问什么?”
“夫人心中,真的就一点也不怨恨那个女人吗?”
房内沉默片刻,楚歌忽然冷笑了几声,“我恨她怎么了?她将陈大人害得那么惨,我难道连恨她一下就不能吗?”
老妇人沉声道:“您当然应该恨她,您更应该为陈大人报仇!为什么贱人能逍遥自在,而您这痴情之人每日却要以泪洗面?”
姜冬心中微沉,却听楚歌道:“我是恨她,但是恨她,并不意味着我就要害她。”
老妇人叹息道:“夫人,您太懦弱了。”
楚歌道:“在你们的心中,我当然是懦弱的了。不仅懦弱,还卑微如尘埃,低贱如蝼蚁吧?我是风尘中卑贱的琵琶女,只不过因为容貌与她有几分相像,便有幸成为一种替代。你们,不都这么认为的吗?”
姜冬呼吸一滞,楚歌继续道:“既然,我注定不是高贵雍容之人,为什么我就不能成为心地纯良之人?这一点,我还是可以选择的吧?所以我不会帮你们害长公主,是是非非我心中很清楚,你们不用来挑拨离间。”
老妇人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夫人……”
“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可以走了!”
“好,好!”,老妇人阴毒地道:“老身走了,夫人可不要后悔。太后娘娘动不了栖鸾殿那位,但要动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老妇人推门而出,脸色沉重,但是下一刻,她脸上的神情就凝固了。
姜冬站在她的面前,看着这个一双肿眼泡、面目阴寒的孤拐老妇人,她问:“真的这么简单吗?”
老妇人“啊!”了一声,向后踉跄一步,磕在门槛上,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她大惊失色,指着姜冬颤声道:“你……你怎么……”
姜冬淡淡地道:“我怎么会在这吗?你是李宝融的乳娘,想必半辈子都在皇宫之中。怎么,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吗?”
老妇人面无人色,跪在地上道:“老身……奴婢见过长……长公主殿下。”
姜冬居高临下看着她,“我以为这宫中已经很干净了。没想到还有几个蛀虫祸害,是我疏忽了。”
老妇人抖如筛糠,忽然,抬起头目光狠毒地盯着姜冬:“你这厚颜无耻的贱人,我跟你拼了!”
她一头撞向姜冬,被杏花伸手拦住,杏花轻盈几个动作,瞬间将老妇人制服。
姜冬不动如山,冷冷地盯着老妇人,“你是怎么跟太后联系上的?”
老妇恨道:“太后娘娘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么做,只是要给小主子报仇!”
姜冬静静地看着她,杏花抬手就是一巴掌,妇人一侧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
姜冬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组织语言。如果,我还是没听到我想要的答案,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吗?”
妇人被打的五官移位,老泪直流,眼中流露出惶恐。姜冬还是静静地看着她,对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崩溃道:“太后……收买了一些侍卫,可以……传递消息。”
姜冬哼了一声,点头笑道:“很好,都有哪些人,希望你一五一十地写出来。越仔细,你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知道么?”
妇人颤抖不止,姜冬道:“李宝融大概就是有你这样的乳母教养,才会变成那样。我会放你出宫的,既然你这么想和太后娘娘通消息,我就将你送到太后别宫,让你们好好亲近。至于你是活着出去,还是死着出去,看你的表现了。”
说罢,吩咐杏花道:“拖出去,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让她把该吐的都吐出来。”
杏花拎着老妇人的后衣领子,将她拖了出去。
姜冬看向屋内的楚歌,楚歌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姜冬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最终,她只能道:“对不起。”
楚歌笑了笑,“长公主殿下,您真的不必再跟我说对不起了!”她虽然是笑着说的,语气中却是带着无尽的怨愤。
姜冬微怔,楚歌猛地站起身道:“刚才的那些话,都听到了吧?”
她脸色微红,目光从未如此这般直直地盯着姜冬,“公主殿下,我怨你是真的,我更恨你!”
她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我为什么要与你长得像?我到底有什么错!要被你们一次又一次地羞辱!”
姜冬哑声道:“楚歌……我没有……”
“什么没有!你的存在就是对我的羞辱!”楚歌又哭又笑,“可是有时候,我居然庆幸,庆幸我与你有几分可怜的相似。若非如此,大人怎么会将我带回府中呢?若非如此,我早在阴愁岭就该死了。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被大人想起,被他接到潼川来?”
她顿了顿,凄然道:“我只想永远追随大人,能在他身边侍候他,我就很知足了。我知道大人对你一片痴心,那段日子,他忙着潼川的公务,可是每日还惦记着身怀六甲的你,就好像你腹中怀的是他的骨肉一样。那时候我在他身边,见他无端的高兴,又无端的忧郁。我知道,他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你。”
“我是很羡慕你,但我更希望你与大人在一起。看着大人高心,我就满足了……可是,为什么!大人却死了,就算不是你有意的,但他也是因你而死……我,我真是恨你!恨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