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姜冬并没有说什么,总不能没人家有才,还吃醋泛酸,她堂堂镇国长公主,不能这么小气。
她看向绿衫女子,只见这小姐生的骨削肩细,十分娇弱,便问:“你就是去年那咏絮评的魁首?”
绿衫女子垂眸道:“正是小女。”
声音并不细弱清脆,微沙,有一种毓秀名门的沉淀感觉。姜冬在心中叹道,果然才女。
姜冬的眼神有些灼热,虽然她很想看清这位宁小姐的样貌,但宁小姐总是低头垂眸,根本看不清。姜冬也不能如暴君见到美人时,直勾勾盯着美人命令其抬起头来,太跌份了。
她只得轻轻咳嗽一声,朗声道:“宁夫人和宁小姐都入座吧。”
太后笑叹:“本宫听说,宋修臣亲自点评宁家丫头为‘惊才绝艳’,今日亲眼所见,果然不俗。”
姜冬在一旁敷衍地笑了笑,心说你老人家和这宁小姐话都没说过,怎么看出来不俗的?
宁双照道:“小女一介弱质,承蒙娘娘厚爱,诚惶诚恐。”
她虽说诚惶诚恐,态度却并没有多卑微。太后玩味道:“今日见到你,倒叫我想起几年前见到镇国公主的场景。也是嘴上说着惶恐,本宫瞧着却是淡然平静、毫无波澜。”
姜冬一怔,她第一次见皇后娘娘时,可没有宁双照这么淡定。那时她名义上是陈平湖的下堂糟糠妻,被华阳挤成了侧室。想起第一次去皇宫,穿过一片仙境似的腊梅园,在来仪宫的大殿上看见皇后穿凤袍,当真是仪态万千,庄重优雅。
如今已成太后的她,虽然头面衣饰还是极尽奢华,但姜冬已经不会觉得她庄重优雅了。
太后似笑非笑地叹道:“当时,我竟不知跪在我身前的女子,会成为如今的镇国长公主!”
姜冬假笑道:“当时,儿臣也不知道。”
太后笑了笑,慢悠悠理了理袖口,道:“是啊,世事变化如浮云,不管是王朝兴衰,还是个人荣辱,总是有太多变数。”
姜冬道:“儿臣谨记了。”
外面通报的宫人又朗声道:“文渊阁主簿宋大人到——”
姜冬一愣,暗忖怎么宋修臣也来了,这不是女眷宴吗?
宋修臣一袭青衫布衣,头戴着一条简简单单的抹额,走上大殿。
他目光轻淡地在姜冬那里扫了一下,随即落在太后的脸上,作揖道:“臣宋修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公主殿下。”声音清越,底气十足,虽然一本正经的立在那里,却总使人觉得此人潇洒风流,简直谪仙。
姜冬的脸皮有点发烫,想起昨晚的事,总觉得宋修臣那目光一扫,有些含义不明。她努力镇定,朗声道:“坐下吧。”
宋修臣微笑着撩起袍子前摆,在席上坐下,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郭行真,目光冷厉,十分不善。
不知道郭行真是不是感受到了杀机,将头垂得更低了。
太后挥了挥手,让郭行真先出去了。宋修臣对面席上坐着宁小姐,她端坐在那里,面不改色,看来不是容易脸红的人,不过很难说是不是心虚激荡,因为姜冬看见她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姜冬笑了笑,转头问太后:“母后,还有别的宾客吗?”
皇后摇头道:“没有了,开宴吧。”
宫人穿梭往来,众人面前的案几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皇后道:“宋大人,今日邀你前来,不会耽误公务吧?”
宋修臣微微摇头,“娘娘但有所请,臣自当领旨前来。”
姜冬笑道:“宋大人听闻宁小姐也来赴宴,就更要来了。”
宋修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宁小姐虽然足够淡定,听了姜冬这番打趣,也绷不住了,面红耳赤。
宋修臣随口道:“宁小姐文章泣鬼神,在下久仰。”
宁小姐似乎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场面,想了想,端起酒杯,“小女愧不敢当,敬宋大人一杯,多谢大人点评高抬之恩。”
宋修臣客客气气地回道:“哪里哪里。”举起酒盅对宁小姐抬了抬,一饮而尽。
姜冬在一旁看他们两人客气来客气去地扯了几回,她揉了揉眉心,以手扶额,保持一个深沉的姿势。
太后道:“宁小姐才名远扬,已经及笄了吧?可定了亲?”
姜冬扶额的手滑了一下,敢情,这是相亲宴呗?
宁郑氏闻言连忙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道:“太后娘娘,小女并未定亲。因她父亲甚是喜爱,总想留在膝下,想着等两年再定。”
太后笑道:“若遇到好的,何必再等?宁小姐必不会远嫁,在潼川寻一个好人家又非是难事。依本宫看,家世什么倒无所谓,关键是要找个才学一流的,方配得上。”
宁郑氏闻言脸都变了,她母女二人被太后娘娘邀请来赴宴,本就觉得奇怪。如今看这架势,太后娘娘竟然借着她女儿来恶心镇国长公主。
公主殿下的一对儿女是宋修臣的骨肉,这在潼川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谁不知道宋修臣痴情镇国长公主?
宁远候府一向不涉党,如今竟生出这事,得罪了宋修臣和镇国长公主,她回去可怎么跟侯爷交代!宁郑氏一时拿不定注意,若是当众驳回太后的话,必然得罪太后。若是不言不语,叫镇国长公主误会她女儿有攀龙附凤之心,也是不妥。
可若等宋大人亲自驳回,她女儿的脸面何在?以后谁还敢求娶她女儿啊?
姜冬见宁郑氏神色纠结,而那位宁小姐却截然不同,她看向宋修臣,说不上是期待还是什么。
太后道:“宁夫人,你怎么不说话了?”
宁郑氏犹豫不决,实在是怎么说都不对。
宋修臣笑了笑,道:“宁远侯爱女心切,想将女儿留在家中多享几年天伦之乐,也是人之常情。且宁小姐样貌出众,才识一流,自然是不愁嫁的。宁小姐,不知道你意如何?”
宁双照失神不语,宋修臣又叫了一声,她才陡然回神,茫然道:“小女自然是听从父母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