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笑了一下,随即肃然解释道:“小七是阴愁岭的死士,不是宋修臣的死士,她现在是来杀我的。”
谢堂燕看了眼旁边的重瞳,讪讪然一笑,心说有这个重瞳在你身边,谁还敢来打你的主意。他笑嘻嘻道:“东厢姑娘,你这随从是从哪弄来的,论武功,我瞧着不比宋修臣差。”
姜冬道:“他不是我随从,是我朋友。”
谢堂燕“哦”了一声,“了不得!你这是打算直接杀回潼川城?”
“是啊,燕子,咱们走吧。”
无端端得了个“燕子”称号的谢堂燕道:“你不如在燕子后面加个哥哥,更好听。”
“哦,燕子哥哥——”姜冬故意拖长了声音,无比肉麻地叫了一声。
山鬼和杏花,同时怒目看向谢堂燕。谢堂燕打了个寒噤,摆手尴尬道:“不用了,燕子就挺好。”
几人重新坐回马车,车夫的位置坐不下三个人,谢堂燕就大大咧咧坐在车厢内了。他探着脖子直往兰衡的小襁褓中看,引得小兰衡手脚乱踢,十分兴奋。
谢堂燕笑道:“这小娃娃眼睛像他爹,其余像你。”
姜冬挑眉,手指轻轻在兰衡脸上点了点,笑道:“也是一双桃花眼。”
谢堂燕道:“我在太安城听说了一件奇事,你要不要听?”
“你说我就听。”
“华阳公主,被东郡王的大皇子潘湛收入了府中,做了侧室。”
姜冬微微拧眉,随即轻笑一声,“我倒忘了她。”
“那华阳公主在大皇子府中短短三个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现在大皇子闹着要将华阳公主扶正。”
姜冬没说话,心想能有什么手段?左不过就是那一套绿茶婊的做派。大皇子如果真的被华阳迷了心窍,也就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毕竟喜欢上华阳的男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大见识。
不过,那大皇子也有可能是看中华阳的身份,就算之前华阳已经被褫夺了公主封号,但还是陈平湖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东吴大皇子要用华阳下棋,也不是没有可能。
哪知谢堂燕又来了一句话:“那华阳公主此番要来潼川,美其名曰,回潼川省亲。”
姜冬愣了一下,随即道:“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东吴皇子的意思?”
“想她一个亡国废公主,就算有些心机本事,这种大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回潼川省亲的仪仗都有一千人,凭那阵仗,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姜冬自言自语道:“说的是省亲?她虽非皇后娘娘亲生,却是被皇后养在膝下长大成年的。如今要回来省亲,倒也是光明正大。我估计,皇后与东郡那边已有勾结。小皇帝李宝融之死,东郡那边已经知道了,哼,这皇后娘娘,到现在都不安分。”
谢堂燕道:“华阳公主半个月前就出发了,她估计会比你先到潼川。”
姜冬闭上眼睛,“先到又怎么样,我怕她吗?”语气之中夹杂着一丝厌恶。
谢堂燕笑了笑,盯着姜冬道:“你果然与之前不一样了。”
姜冬轻声道:“以前我不想争,现在,我一定要争。恶人是不能姑息的,你饶她一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卷土重来,继续作妖。就该一棒子狠狠打死!”
暮色时分,马车行到流岭郡内,因为此郡多山,大雪封路,马车在夜间十分不好走。道士李离枝在车厢外说附近有个快绿山庄,询问是否向山庄借宿。
姜冬抬起车帘子瞧了瞧前方道路,琢磨夜间行路本已艰难,再遇刺客更难对付,便同意李离枝所言。
马车缓缓驶向快绿山庄,姜冬下了马车,仰头望着宏伟山庄的大门,红漆雕花,巨大匾额以篆文写就。姜冬这个书法门外汉也能从那匾额中瞧出几分风雅朴拙的意思。
她先让山鬼将小七放在车厢内藏好,李离枝上前拍门,须臾,侧门打开一缝,一个门房模样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
姜冬上前行了一礼,温言道:“小女姜氏前往太安城探亲,路过宝庄,风雪阻路,想要借宿一晚,敢问先生可否行个方便?”
那门房见姜冬虽是一袭布衣,但言谈恭谦,举止雍容,更是生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可当他再看姜冬身侧的人,却觉得有些纳闷。
一个是怀抱婴儿的清秀婢女,一个是雌雄莫辨的孤冷女子,一个是浑身补丁的青年道士,一个是眉眼含笑不怀好意的英俊男子,还有一个更是白发白肤重瞳之人。这一群人,怎么看怎么怪,说是去潼川探亲的良民,有谁信?
而且庄中入住了一位贵人,眼前这群不知底细的客人,门房还真不敢擅自迎客。
门房心中犹豫,面色却镇定,因为快绿山庄本就经营江湖生意,他身为庄子里的一等门房,也见过不少光怪陆离的江湖中人。且庄主极为好客,他一时间也不敢得罪了眼前这些借宿的客人。
姜冬看出他迟疑,知道这门房不敢擅自做主,她温和笑道:“还请先生为我通报一声,若是贵庄不方便,小女子自然不敢打扰,如此大雪之中,能路过宝庄,见‘快雪山庄’四字古篆匾额,也能乘兴而归。”
门房听她说话如此得体,连忙笑道:“那就劳烦夫人先在此稍等片刻,在下这就跑去通报庄主。”
姜冬点了点头,转身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处披白的山峦,她虽然一身素朴的布裙,却穿出了几分仙子风姿。
谢堂燕在一旁道:“这庄中高墙内,隐隐绿意盎然,果然是快绿山庄。听闻庄中经营盐铁生意,富甲一方,庄主徐绍是早年从李元中麾下退伍的老兵。少庄主徐青墨生的俊逸非凡,一手篆文写得极妙。”
李离枝道:“当世有宋楷徐篆之说,宋修臣楷书第一,徐青墨小篆无二。”
话音刚落,便有个清朗的嗓音笑道:“在下才疏学浅,万万不敢与天下十万学士之首宋渔宋先生齐名,惭愧,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