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中,潘瀞凝神细看山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叫什么鬼的?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出手,好报潼川城军营之仇?”
山鬼脸色平淡,似乎已经不记得以前与这姓潘的恩怨,她道:“我只是一个奴婢,不敢忤逆公子的意思。”
潘瀞拔掉手臂和大腿上的箭矢,鲜血涌出,他却连皱一下眉头都没有。“回去告诉你家公子,不用送了!”
山鬼道:“三百里外,还有埋伏。”
潘瀞冷笑:“我知道了,借我一匹马。”
山鬼微笑摇头:“公子说了,潘公子若要借马,万万借不得。”
潘瀞挑了挑眉:“哦?姓宋的如此小气吗?”
山鬼道:“公子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潘公子借马,那是猴年马月都还不了了。”
潘瀞哈哈大笑,“世人说白衣宋渔风雅绝尘,原来是这般斤斤计较,喜欢装神弄鬼。”
他转身便走,虽然腿上重伤,却并没有一瘸一拐的露出狼狈状。山鬼在马背上看着这个人的影子,她握紧了马缰绳,对身后十来个死士叫道:“收弩!”
雪下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早上姜冬醒来,窗外白光刺目,她还以为是雪停了,起身一看,外面银妆素裹,白茫茫一片,天空还撕棉扯絮一般下着大雪。
杏花趴在桌子上,下巴枕在手背上,睁着大眼睛看宝瓶中鲜艳的梅花。
姜冬见两个孩子睡在摇篮中,兰横很乖,云衡却睁着漆黑的小眼珠滴溜溜转。姜冬上前抱起云衡,“小云儿,你想不想妈妈呀?你这小眼睛怎么不像妈妈呢?”
杏花道:“像公子,好看。”
姜冬翻了个白眼,“男孩子,要那么好看的桃花眸做什么?”她虽这么说,但低头想起宋修臣的容貌,却觉得那双桃花眼在他的脸上并不阴柔,反而是俊美非凡。
杏花道:“公子就好看。”
姜冬哼了一声,打趣道:“杏花儿,你老是盯着这红梅花干什么?这可是林方凌送给我的。”
杏花道:“数花瓣。”
姜冬笑而不语,拿手帕给云衡擦去唇边的口水。林方凌在外面叫道:“公主殿下,属下有事禀告!”
姜冬道:“杏花,你去问问有什么事。”
杏花扛着大刀走出去,姜冬竖起耳朵,只听林方凌道:“皇上要出宫,侍卫不允,皇上在城门墙下以头触柱,受了伤。”
姜冬一惊,立即放下云衡走到外面,“皇上在哪里?”
“已经被抬回了寝殿,只是现在宫门被那些所谓的仁义之士围的水泄不通。高呼公主乱政,不忠不孝,不允皇上探视太后,主张废了公主。”
姜冬低头想了想,“陈平湖呢?”
“陈大人昨日服了陆先生的药,至今还在昏睡,老先生说大人所中之毒需要静养,所以在药物中加入了使人昏睡的药。”
姜冬道:“我先去看一看皇上,宫门外的那些人,先让他们闹去。”
她让杏花留下照看两个孩子,自己往李宝融的寝殿去,还未入殿,就听到一阵哭声。她走进去一看,却是华衍坐在李宝融的床榻前流眼泪。
李宝融脸色苍白,头缠绷带,有隐隐约约的鲜血从中渗出。华衍回头看见姜冬,抹去眼泪,冷声道:“姐姐来看笑话吗?”
姜冬面无表情,“我怎么敢看笑话,只怕过不了一会,你就要看我的笑话了。”
李宝融缓缓睁开眼睛,对姜冬笑了笑,有气无力道:“皇姐请坐。”
姜冬摇头,脸上并不见丝毫怜悯,只是道:“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当耳旁风了。”
李宝融哭道:“姐姐别怪我,我只是太想母后了……”
姜冬面无表情,“我不会怪你,只是觉得可惜,一个人做得事情若是受人以把柄,就不是聪明的做法。你以苦肉计,换来宫门下那些迂腐书生对我的讨伐,你却不知道,陈平湖如果要是想杀人,不会在乎人言可畏,不会去管什么仁义道德。”
李宝融不再哭泣,他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头顶的盘龙雕梁,轻声道:“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把持朝政,窃我李朝江山,我是李朝唯一的正统,我没有错。”
姜冬叹了一口气,她问道:“宝融,你为什么想当皇帝?”
“因为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
姜冬扯了扯嘴角,李宝融见她似笑非笑隐约有讥讽之意,这位少年皇帝从龙榻上坐起身,冷冷道:“你笑什么?”
“我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性命,并没有什么东西是本来就属于你的。有的时候,连性命都不属于你。”
她转身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清楚。”
华衍忽然冷笑道:“姐姐给人讲起道理来了!我倒想问问姐姐是如何做到囚困我们姐弟,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姜冬没有理她,李宝融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镇国长公主意图谋反,快给我抓了!”
几个太监涌入大殿,将姜冬团团围住,却一时都不敢上前唐突,这个时候,谁敢做那出头鸟啊!
姜冬望着门外的天,喃喃道:“做好人真他娘的难啊。”
她回头看向李宝融,“这些太监平日与皇弟一起不是玩骰子就是斗蛐蛐,看来皇弟并非玩物丧志,而是处心积虑想要杀我已久。”
李宝融疯了一般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抓住她!抓住她!”
姜冬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饮泉,冷冷道:“谁敢上前一步,就是我剑下亡魂!我镇国长公主今天不仅有这个胆魄,还有这个能力!”
李宝融从被子中抽出一柄弓弩,对准姜冬,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表情:“皇姐,这把弓弩并不比东吴三皇子的弩机逊色,你说我打你哪里好呢?”
话音刚落,一道劲弩激射而来,瞬间洞穿李宝荣的头颅,鲜血溅了华衍一脸。华衍愣怔片刻,捂住眼睛大叫起来。
姜冬愕然回头,看见一个人从宫殿墙头跳了下来,头发散乱,肩上是血,腿上也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