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好闲情逸致,还能与美人谈笑调情。你兄弟我都快被那天上的扁毛畜牲给熬死了……”
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风一样飘进院中,满面煤黑,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裳与破布条没有任何区别。
姜冬两眼一亮,“谢堂燕?”
谢堂燕狠狠抹了把脸,“亏的你还认识我,我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
宋修臣挑眉问:“你把阴愁岭的鹰隼引到这来了?”
谢堂燕摆了摆手,没好气道:“那不能,我把那扁毛畜生杀了。”
宋修臣“哦”了一声,颇有些辛灾乐祸的意思:“猎隼价值百金,阴愁岭十年才培育出百余只,阴先生不会放过你了。”
谢堂燕叹道:“可不是嘛!”他看了一眼姜冬,“愣着干什么?快给你谢哥哥倒碗水喝。”
姜冬回身去灶房倒了碗热水送给谢堂燕,谄笑道:“辛苦了。”
谢堂燕白了她一眼,“上嘴皮碰下嘴皮蹦出三个字就完了?”
姜冬笑道:“不然?我本来想帮你洗干净衣裳,缝补缝补,凑近一看,还是买新的吧。”
谢堂燕斜眼道:“不然你给我打一桶洗澡水?”
宋修臣的脸色微黑,他开口道:“溪中有水,自行去洗。”
谢堂燕笑意玩味:“打一桶洗澡水而已,又没让她以身相许,你恼什么?”
姜冬看向宋修臣,见他果然一脸的不痛快,她心中微甜,笑嘻嘻对谢堂燕道:“我家夫君是小心眼,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谢堂燕“哦?”了一声,“这就成夫君了?”
“可不是嘛,一张床上睡过了,你要先来一天,还不一定。”
姜冬这话直接把宋修臣想要脱口而出的否认噎了回去,他皱眉看了姜冬一眼,神情古怪。
谢堂燕捶胸顿足,“可惜可惜!”
姜冬忍笑道:“你快点喝水,要不要在这玩几天?村口酒铺的老板娘估计是你喜欢的类型。”
谢堂燕双眼一亮,“当真?那我就真在这住几天了啊,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吧?”
姜冬还没说话,宋修臣就直接道:“不行!”
谢堂燕一拍桌子,“你媳妇让我住的,你瞎掺和什么?”
姜冬点头如小鸡琢米:“就是就是!”
宋修臣道:“去酒铺子,跟老板娘打听她丈夫胡青羊的去向。找到胡青羊,他能帮你躲过阴愁岭的追杀。”
谢堂燕如同得了一张保命符,连忙拱了拱手道:“多谢多谢,告辞告辞!”对姜冬眨了一下眼睛,扬长而去。
姜冬愕然,“胡青羊是谁?”
宋修臣目光幽远,“前朝遗民。”
姜冬不再多言,将死鸡处理干净,塞入葱姜,整只入锅炖煮,又跑到溪边采了一束野花塞到宋修臣手中,免他闻到腥味难受。
宋修臣握着清气淡雅的野花,望着院中忙里忙外的女人,有些恍惚。他从来不惧怕死亡,可是现在,居然很不想死。
姜冬炖了一锅鲜香的老母鸡汤,给宋修臣舀了一碗让他趁热喝,宋修臣这次没有只尝两口就放下,而是缓缓喝完了一整碗汤。
姜冬满心期待地问:“好不好喝?”
看见他十分“乖顺”地点点头,她立即眉开眼笑,自吹自擂:“我的厨艺可不是盖的,想当年我给那小明星当跟班的时候……”
忽然顿了顿,笑嘻嘻道:“算了,要不要再喝一碗?”
宋修臣摇头,他腿脚不方便,一向控制饮食,只怕如厕更衣麻烦。姜冬大大方方道:“我伺候你如厕,你想喝就喝!”
能不能别这么直白,宋修臣:“……”
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道:“你一个姑娘家……”
姜冬眼巴巴看着他,“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啊?”
宋修臣一愣:“什么?”
“就是昨晚啊,反正我刚才都和谢堂燕说了,你也没有否认。”
宋修臣彻底不说话,再次觉得这个女子的心思不能以常理揣度,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本以为这里的日子安静的会让人看见时间,实际上,却是让人忘记时间。一天又到了尽头,日薄西山。
屋内,宋修臣喝完了药,姜冬蹲在他身前给他揉着腿,“今天你腿上倒是没有很僵硬,是不是感觉好些?”
宋修臣心中略觉得奇怪,他的确感觉今日比昨日要好,胸口闷堵的感觉轻了不少,难道是回光发照,他连两个月都坚持不了了?
见到他神色有一丝黯然,姜冬连忙道:“我知道啦!一定是我在你身边,你心情好,所以身上感觉就好一些。心情很重要的!”
宋修臣撇了撇嘴,“你在我身边,我为什么心情好?没死的更快就不错了。”
姜冬见他破天荒说了这么多字,甜笑撒娇道:“你还嘴硬,就是因为我嘛!”
宋修臣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地上冷,别蹲着了。”
姜冬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宋修臣有些不知所措,见这女人哭的梨花带雨,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全都蹭到他袍子上,他伸手抵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别哭!”
姜冬抽抽噎噎止住泪水,感化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宋修臣,你不许再对我冷着个脸了!”
宋修臣将她拉起来,姜冬想顺势坐在他腿上,想起他腿上僵硬,害怕再给坐瘫痪了,于是就瞅准椅子上一点缝隙,“带我挤一挤。”
宋修臣无奈:“这椅子你也要挤!”
姜冬没挤上去,却被宋修臣捞着坐到他的腿上。她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一双比桃花还要好看的眼睛,“我坐着你腿疼不疼?”
宋修臣摇头,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姜冬还是不放心,起身将他扶到床沿上坐下,自己坐在他边上,“我又跟陈平湖成了一次亲,但是没有洞房,我在青州来太安城的路上是遭了劫匪,但那劫匪没对我怎么样,我还是黄花大闺女,这一点你不能嫌弃我……”
宋修臣心如刀割,那个雨夜他对她说的话,她真的当着了吗?他怎么会嫌弃她!
姜冬气咻咻道:“再说了,就算我不是,你也不能嫌我。你不也不是吗……”
接下来的话被堵住。桃花灼灼随水流,溪水潺潺向天涯。两个人之外,天地万物都化为虚无,只有她和他,以及彼此灼热交缠的气息。
良久,宋修臣抵着她的额头,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他柔声道:“咱们若有孩子,若能生下,若是女儿,就叫兰衡;若是男孩,就叫云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