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只好放下手中的稻草,“我不是要故意装这幅可怜样,只是你家公子不让我在他眼前晃悠,他现在病着,我总不能激他……”
“公子已经睡下了,你明儿早点起来出去,别让他瞧见你!”
璞徽说完就走了,姜冬想了想,轻手轻脚进了屋内,见宋修臣果然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璞徽指了指自己床铺,上面铺着两条被子,姜冬钻到其中一条被筒中睡下。
她连续数日没睡好觉,头昏脑胀,疲惫至极,合眼不出片刻,就沉沉昏睡过去。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天都大亮了,她一骨碌坐起身,璞徽和宋修臣都已经不在屋内。
下床后没看见自己那双破鞋,她只好赤脚走到门口,看见宋修臣坐在院中,他微微眯着眼睛,阳光在他脸上身上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芒。
他看起来很平静,这一瞬间,让姜冬有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似乎微醺的春风也停了,他的空气四周陷入永久的宁静。
这样的宁静,狠狠刺痛着姜冬的心。她上前走了几步,开口叫道:“宋修臣……”
他回头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赤裸的伤痕累累的脚上,“会不会编草鞋?”
她啊了一声,宋修臣指着台阶下摆放的一双黑面布鞋,对姜冬道:“穿上这个,去做饭。”
姜冬鼻子发酸,那双黑面布鞋明明很大,是宋修臣的鞋子。她将两只脚踩在柔软的鞋子里,趿拉鞋子走下台阶。
宋修臣告诉她,璞徽和老郎中出去找一种药草,估计要两三天才会回来,所以这段时间,她要负责他的起居。
姜冬当然不会说不行,看了看日头,估计快到中午了,她这一觉睡的够久。忙到灶房里看了看,见水桶中有一尾黄鱼,她出去问宋修臣:“中午我来做清蒸黄鱼好不好?”
宋修臣抬头看着空中漂浮的柳絮,没有理她。姜冬抿唇回到厨房,知道宋修臣是不打算理她了。自己作主杀了黄鱼,将内脏清洗干净、切断放盐、葱白、姜丝,入锅里清蒸。
不确定宋修臣现在还能不能吃下米饭,她索性不煮米饭,而煮白粥。等到白粥熬好,米香清淡,清蒸黄鱼也可以出锅了。
她端着托盘将黄鱼和白粥放在院中一张石桌上,对院中那个长着一双清俊桃花眸子、神情却寡淡的男人微笑道:“尝尝我做的黄鱼,原汁原味,配白粥正好!”
宋修臣划轮椅过去,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黄鱼放入口中,并不说话。
姜冬笑问:“好不好吃?”
宋修臣淡淡瞥了她一眼,“食不言。”
姜冬“哦”了一声,蹲在一旁夹起一筷子黄鱼尝了尝,点头道:“很好吃的。这黄鱼清蒸最好,配酒喝更妙,会吃的都不会拿黄鱼红烧。”
宋修臣道:“再多言,滚出去。”
姜冬眼中泛着笑意和泪花,“这是老郎中的地方,老郎中要留我住的,你让我滚我就滚啊?”
宋修臣无言以对,姜冬舀起一勺子白粥,凑到他嘴边,笑眯眯道:“听说君子都喜白粥。”
宋修臣转过脸不喝勺子中的粥,“我非君子。”
姜冬点头道:“就是,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胡诌的,我也不是君子,但我就喜欢白粥!”说着将勺子又转到他唇边。
一个白胖的米粒沾到他唇上,宋修臣没办法,只好就着她手中的勺子喝下一口粥。
姜冬满意地舀起第二勺送过去,宋修臣盯着她的眼睛,默了半晌,接过她手中的勺子,自己拿着喝下。
姜冬垂眸,一滴泪珠砸落在泥地上。
宋修臣喝了半碗白粥,夹了几筷子黄鱼,便不再吃了。姜冬收拾了碗筷,自己吃了剩下的粥和黄鱼。对院子里不言不语的宋修臣道:“溪涧边的野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宋修臣摇头,“不去。”
姜冬握住他身后的轮椅扶手,笑眯眯道:“很好看的,黄的红的蓝的,阳光照着,还有淡淡的香味,不浓,很好闻。对了,溪边还有牛粪,好大一坨,我昨天差点踩到了!”
宋修臣被她推出了院子,实在不能理解这女人的脑回路,前一刻还阳光下的野花,后一刻就好大一坨牛粪……
姜冬慢悠悠地将他推到溪涧边,溪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犹如一条金黄的带子延伸到远方。天空瓦蓝如琉璃,好像轻轻戳一下就会碎裂。
宋修臣举目远望,姜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远处的青草地上,一个垂髫小孩卧在黄牛背上。
她道:“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宋修臣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沉浸在诗的意象中,缓缓道:“很美的诗,是谁写的?”
“在一个遥远的不可知年代,清朝,一个文人写的。”
“清朝?”
“我要说我来自很远之外,远到超出了这个时代,你信不信?”
宋修臣瞭望远方,神情闲散,说了句让姜冬想吐血的话:“你来自什么地方,关我什么事?”
姜冬撇了撇嘴,“不关啊。”
某人一脸高冷表情:“我已经说了,不喜欢你。”
“我没让你喜欢我啊,我喜欢你不就行了。”姜冬蹲在他面前,凝视他的眉眼口鼻,啧啧道:“真是好清俊的小哥哥,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就想把你霸占了。”
宋修臣不去与她对视,望着远方他豪言壮志缓缓道:“我此生,只愧春风不愧你。”
“怎么不愧啊?我的千两黄金还在你那呢!就算抵去你以前赎我的六百两,还剩下四百两。”
宋修臣再也不理她,闭目养神。
姜冬哼了一声,“说到钱你就装乌龟,给你了我也不要了,算是我买了你!”
她推着宋修臣沿溪岸缓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宋修臣只以沉默应对。
忽然,姜冬停下脚步,望着对面走过来的几个气势汹汹的农夫,其中有一个络腮胡子,胳膊上绑着白布。
她的眼神瞬间阴冷下去,憋着一股子火正愁没处发泄,“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