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周清萍靠在枕头上扭头望向窗外。持续了好几天的冬雨已经停了，夕阳的余光洒落在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
北城是南方城市，可是今年冬天的雨水特别多，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
原本挽成发髻的长发已经散落，周清萍双目空洞，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向来给人的感觉是女强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慌乱，永远一副职场精英的样子。
可是她今天穿着病号服，长发凌乱，双眼肿如核桃。才熬了两天，她已经瘦了一圈，眼底下挂着两个夸张的黑眼圈。
苏婉君来到病床边，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轻轻握住周清萍的手，还没说话已经有股想哭的冲动。
可她压抑下来了，故作镇定地说：“医生说你怀孕了，要好好休息。”
怀孕……
这件事对于已经为人母的苏婉君来说，也许并没有什么。可是周清萍已经四十岁了，早已过了最佳生育年龄。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怀孕，更没想过孩子会在唐永辉离开的第二天被发现。
是天意吗？还是天意弄人？她一直很期待能给唐永辉生个孩子，无论是男孩或者女孩也好，好让她有个牵挂。
记得唐永辉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常年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出来混，迟早都要还，像他这种男人早已做好随时会发生“意外”的心理准备。
可是随着年纪大了，唐永辉找到了亲生女儿，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慢慢地他变得没有年轻时那么潇洒，所以才信了佛。
他每逢初一和十五都会吃素，到庙宇烧香添香油钱。他说以前做了太多的错事，希望能向上天多借几年，好让他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如今周清萍怀孕了，本可以再次当父亲以弥补他年轻时的遗憾。为什么上天要这般折磨他们，周清萍到底做错了什么？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洁白的床单上，苏婉君垂下头，把周清萍的手抓得更紧：“不要哭，宝宝会感应到的……”
“我……”周清萍收回目光，因为痛哭过而扭曲的表情刺痛了苏婉君的双眼。
“你还有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宝宝的姐姐。”苏婉君展开双手抱住周清萍的腰，小心把耳朵贴在平坦的小腹上。
抽了抽鼻子，周清萍终于忍不住嚎哭起来。一夜之间她什么也没有了，失去了毕生最爱的男人，失去了把自己从水深火热中拉出来的枭雄。
就连当年被哈达囚禁起来的时候，周清萍也没现在这么绝望过。陪在唐永辉身边的那些年，付出的不仅仅是她的青春、眼泪和血汗，还有她深入骨髓的爱。
“哭吧……好好发泄出来以后，和宝宝一起重新开始。我爸在九泉之下，一定会保佑你们母子俩。”苏婉君轻抚她的背脊，安抚说。
不知哭了多久，周清萍的眼泪流干了，才慢慢离开苏婉君的怀抱。她躺在病床上，一张脸因为哭过而变得红肿，哽咽道：“我饿了，帮我准备点吃的吧。”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绝对不能倒下！
“好……小赵，麻烦帮我买点吃的送过来，最好有炖汤之类的。”苏婉君激动地说。
“好的，我马上去买。”小赵点头如捣蒜。
慢慢地，周清萍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吃过晚饭以后她便睡着了，梦里却不断喊着唐永辉的名字，眼角默默涌出两行清泪。
这一切，看得苏婉君揪心又难受。房间里压抑得难受，她吩咐小赵待在这里，打算独自出去转一圈。
孩子的到来也许不是时候，对于周清萍来说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草。哪怕为了孩子，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婉君……”发愣之际，苏婉君的眼皮下出现了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熟悉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抬眸一看发现是沈嘉伟。
他今天的打扮不像是一贯以来的风格，深灰色的运动服，还戴了墨镜。
“嘉伟，你……”
“江院长给我打了电话，我马上赶回来了。”沈嘉伟上前半蹲下来，发现女人的眼眶微红。她的情绪还算稳定，至少比他想象中要勇敢得多。
轻轻点头，苏婉君木讷地说：“萍姐怀孕了。”
怔了怔，沈嘉伟的表情随即恢复正常。他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还好吗？”
看得出来周清萍一点也不好！可是她一直告诉苏婉君自己很好，会尽快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然后振作起来。
“吃了点东西然后睡下了，小赵陪着她。”苏婉君如实应说。
奔波操劳了两天，她们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尤其是苏婉君，来回容县坐车的时间太长，四肢有点浮肿。
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她并没有说出来。
“萍姐有小赵陪着，我们可以放心。你也累了，我们一起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回来看她吧。”沈嘉伟提议说。
“可是……”
“没有可是，你的身体也很重要，萍姐还需要你照顾呢。”沈嘉伟不给苏婉君任何拒绝的机会，推着轮椅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三十分，陈嫂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粥已经熬好了……周小姐没回来吗？”
回家之前，沈嘉伟给陈嫂打电话说苏婉君可能饿了，并没有提及过周清萍的事。苏婉君愣了愣，轻声应说：“她身体不舒服住院了，明早你准备些清淡的食物，让我送给她吧。”
看着两人凝重的表情，陈嫂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走吧，我送你回房间洗漱。”沈嘉伟舍弃了轮椅，直接抱起苏婉君就走。
从浴室里出来，苏婉君已经吃过粥睡下了。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后脑勺。
“房间开了暖气，被子别盖那么严实。”沈嘉伟把被单拉开，发现被窝里的女人双肩发抖，枕头已经湿了一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