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苏婉君睡得不踏实，梦里不断浮现小男孩的背影。天刚亮她就醒过来了，胸口的位置隐隐作痛。
记得刚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沈嘉伟曾经带着一个小男孩探望苏婉君。每次想起他小心翼翼地喊自己妈妈的表情，心里就会很难受。
“妈妈，我想死你了……”
“妈妈，只要你乖乖听医生的说话，按时吃药打针就能很快好起来。”
苏婉君闭上眼，用力深呼吸想要冷静下来。可是男孩的脸却清晰地浮现眼前，她莫名地有种想哭的冲动。
同时浮现的，还有沈嘉伟的声音笑容。
自从离开北城以后，思念的感觉便如影相随。无论怎么努力，沈嘉伟的身影总在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翻身下了床，苏婉君的视线落在梳妆桌的药盒上。那是佣人准备的保健品，她一次也没有吃。
苏婉君把沈嘉伟的话听进去了，自从停服药物以后，心悸、失眠以及恶心的反应慢慢消失了。
可是从昨天开始，她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就像什么也睡不够似的。
梳洗过后，苏婉君下楼准备找点吃的。客厅里亮着一盏落地灯灯，玛丽坐在沙发上“啪啪”地敲打键盘。
苏婉君不喜欢单独与玛丽相处，刚想转身离去，佣人突然从餐厅的方向走过来。
“小姐的早餐准备好了，需要把药放牛奶里吗？”佣人轻声问道。
“昨天不是吩咐过你吗？这么一点小事，还需要我重复多少遍？”玛丽合上笔记本电脑，冷冷地说：“你提前把行李和车准备好，时间到了马上出发。”
佣人“嗯”了一声，提醒说：“周小姐明天中午的航班抵达机场，我已经安排司机接机了。”
“知道了，这几天盯紧小姐，千万别出乱套。”玛丽再三叮嘱说。
两人接下来聊了一些家里的琐碎事，然后分别离开了客厅。苏婉君躲在柱子后，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佣人不是只会说西班牙文吗？为什么刚才……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而且她们刚才说在苏婉君的牛奶里放药，到底是什么意思？
返回卧室没多久，佣人便把早餐送上来了。除了吐司、沙拉以外，果然还有一杯牛奶。
“你先回去做事吧，我等会儿再吃。”苏婉君瞥了佣人一眼，冷笑说。
佣人就像做错事的小孩，朝苏婉君微微弯身然后离开卧室。看着托盘里丰盛的食物，她却胃口全无。
玛丽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密码？
十点整，苏婉君在玛丽的陪同下前往医院。
跟昨天一样，玛丽负责忙前忙后准备手术的事情，而苏婉君负责留在病房里陪着唐永辉。
父女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先说话。到最后，唐永辉先打破沉默：“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吗？”
“为什么这样问？”苏婉君苦笑说。
“因为我逼你离开姓沈那小子。”唐永辉揉了揉眉心，心情是从没有过的沉重。他可以安排一切，却唯独无法安排苏婉君的心。
这些天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全都看在眼里。
沉思片刻，苏婉君淡定地应了一句：“如果让我再次选择，结果还是一样。”
“傻丫头。”唐永辉露出欣慰的笑容，轻声吩咐说：“玛丽，你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进手术室。”
“是的，老爷。”玛丽应说。
目送玛丽离开，唐永辉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苏婉君：“香港华夏银行的保险柜里，是留给你的东西。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至少还能有个依靠。”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手术一定会顺利，你也会长命百岁。”苏婉君紧皱眉头，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哭，证明苏婉君在乎自己。
唐永辉心疼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安抚说：“别哭，我随口说说而已。这次主刀的医生经验丰富，手术一定会很成功。”
“嗯，一定会。”苏婉君这才破涕为笑。
半小时后，唐永辉被推进手术室。
从中午开始，天空放晴。医院的院子里种满了法国梧桐，白雪从树枝滑落，光秃秃的了无生机。
苏婉君更喜欢北城的天气，初春树叶开始发芽，到处洋溢着生机。想起未来一段日子将要在寒冷而陌生的国度生活，她的心里就会有隐隐的不适。
“小姐，我给你买了三明治，中午将就吃吧。”玛丽把纸袋递给苏婉君。
淡淡地看了一眼，苏婉君拒绝说：“我不饿，你吃吧。”
“不吃午饭可不行，老爷知道会怪我没照顾好你。”玛丽为难地说。
呵，如果唐永辉知道玛丽在牛奶里放药，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又或者唐永辉早就知道这件事，一切都是他的意思？
太多的疑惑，苏婉君无从问起。想了想，她决定过些天再问清楚唐永辉。
“先放着，我饿了再吃。”苏婉君吩咐说。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而煎熬的，苏婉君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为唐永辉祈祷。从中午到晚上整整六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医生走出门口的时候，玛丽第一时间冲上前询问病人情况。
“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你们不用担心。”白人医生笑呵呵地说。
玛丽把医生的话翻译给苏婉君，她长松了一口气，瘫痪在长椅上自言自语地说：“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小姐，我先陪你回病房休息吧。”玛丽提议说。
精神紧张了一整天，苏婉君确实累了：“好。”
回到病房，苏婉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有人帮她披上毛毯。
“谢谢！”她揉了揉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华裔的脸孔。
“睡这里容易着凉，我给你找了一条毛毯。”护士笑着解释说。
愣了愣，苏婉君惊讶地问道：“原来你是这家医院的护士！”
“是的，昨天我休假，带儿子回医院打预防针。”护士露出灿烂的笑容。
到多伦多以后，能与苏婉君说上话的就只有唐永辉和眼前的护士了。两人闲聊了几句以后，苏婉君得知护士也来自北城。
“这么巧？我也是北城来的。”苏婉君兴奋地说。突然想到什么，她把声音压得很低询问道：“请问刚才陪我一起回来的女人，去哪里了？”
“她在外面接听电话，你有事找她吗？”护士笑着问道。
“不！”苏婉君松了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我能……接你的手机用一下吗？爸的手术很成功，我想给国内的朋友打电话报平安。”
护士人美心更美，想也没想直接应了下来：“没问题。”
说罢，她掏出手机递给苏婉君。拿到手的时候，她的手都是抖的……
“谢谢……”苏婉君凭着记忆，拨通了沈嘉伟的电话号码。明明只看过两遍，她早已对这串数字熟记在心。
第一次，沈嘉伟没有接电话。苏婉君接着又拨通了第二次，心脏“噗通”跳个不停。
“老爷的手术很成功，别担心，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告诉你。”门口的方向传来玛丽的声音，吓了苏婉君一大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