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赵明玮兴致勃勃地和同学们一起相约去参加海选,为了方便抵达现场,他们提前租用了一辆车,他们甚至畅想过,将来有没有可能组个乐队,一起参加酒吧或者音乐节的驻场。
那一天,赵明玮并没有告诉父母,他向老师请了病假。
他继续完美地伪装成一个好学生的样子,当然,他也真的是当之无愧的学霸,在他看来,学习和考试对他来说都是没有难度的。
但他没有想到,父母会临时到学校找他,因为他把某一本参考书忘在了书桌上,然后,老师们才意识到,赵明玮并没有生病,而是逃课了。
他们急切地打电话寻找赵明玮,但赵明玮早就关掉了手机,于是赵家父母想尽办法,找到了和他一起去参加海选的同学手机上,而好巧不巧,那个同学当时正在开车。
赵明玮当时还在车里跟着伴奏唱歌给同学们听,他的歌声清亮悦耳,天生的男低音,带着一开口就让人动心的魔力。
好嗓子是老天赏饭吃,带着如此天赋的赵明玮,却并没有得到好运气的眷顾。
就在此刻,接电话的同学转头试图把电话递过来给他接,但那一瞬间,却没有看到从路口横穿出来的一辆小货车!
在兴奋与喜悦的最高点,分明是音乐荡涤每个人心灵的时候,赵明玮却只听到巨大的轰鸣声,几乎震破他的耳膜,之后他发现自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世界倾覆颠倒,随之寂静无声,而破碎的玻璃划过他的脖颈,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缓缓流淌……
幸好,良好的车辆性能,及时弹出的安全气囊并没有给他们造成毁灭性的后果,然而赵明玮的头部遭到了撞击,经过诊断,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可能会影响到他左耳的部分听力。
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这部分的听力损失还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热爱音乐的赵明玮来说,影响却是巨大的。
同时,车祸意外让赵明玮的父母得知了他真实的愿望与企图,他们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他们告诉我,我根本学不了音乐了”,赵明玮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谢明嘉趴在他对面,心事重重地望着他。
他们在摄影棚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暂时休息,咖啡的香气可以暂时安抚无法平静的心。
为了阻止他继续学习声乐,也彻底断绝他想要参加唱歌比赛的念头,赵明玮的父母不断在他面前反复强调,他的听力受到了影响,而这种影响将导致他根本无法唱歌。
你会听不到伴奏……
你的音准会有问题……
你本来就唱得不好……
来自父母的否定对赵明玮来说,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不知道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是心理压力过大之下出现的不良反应,赵明玮发现自己真的开始频繁出现失聪的状况……
于是他彻底明白,自己也许真的没有机会成为一名歌手了。
哪怕父母的出发点仍是好意,他们只希望他能跟普通的孩子一样,踏踏实实读书,参加高考,考一个不错的大学,毕业之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例如公务员,又或者大学老师、国企或者事业单位的职工。
但他们从来没有认真听过赵明玮的解释,去用心判断一下,到底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父母总是这样,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强迫你接受他们的决定……”,谢明嘉不满地嘟囔着。
“但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我能理解他们”,赵明玮垂下眼摇摇头,当父母得知他失聪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又表现出了焦急和担忧:“他们为了治好我,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国外的专家来帮我检查和治疗。”
但最终的结果是,脑震荡对他听力的影响实际上微乎其微,然而,他这种间歇性的耳鸣失聪,可能是心理原因造成的。
“为了帮我治疗,他们花掉了几乎家里所有的积蓄,我妈妈以前花钱大手大脚,但也被迫省吃俭用,以前代步的车也卖掉了,她原来从来都没有挤过公交车……”,赵明玮重重叹气:“我觉得对不起他们,是我连累了他们。”
谢明嘉听得想哭,从赵明玮身上,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
父母的爱是他们终生无法摆脱的枷锁,但也是他们终生值得依赖的港湾。
这多么可笑,又多么矛盾。
带着对父母的愧疚,赵明玮决定放弃唱歌的念头,他扔掉了所有的声乐教材,撕掉了房间里所有与乐队有关的海报,但唯独藏起了那把吉他。
吉他陪伴了他很多年,就算以后不能唱歌,他依然想要保留一点点与之相关的回忆。
赵明玮望着谢明嘉,看她眼泪汪汪,仿佛是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其实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我应该不会把吉他再找出来。”
而因为重新接触到了有关于音乐的回忆,那些回忆是温暖而有力量的,引领着他,让他心中再度荡漾起了对梦想的渴望。
……因为认识了你,因为想要了解你更多,我开始试图了解白深,想要弄清楚你为什么喜欢他,为什么对他如此坚持和执着。我听了他的歌,知道了他的故事,所以,他发现自己听懂了白深的音乐。
……从他身上,我发现,就算艰难,就算绝望,但对于梦想的憧憬和热爱,始终都不曾消失过。
这些话回荡在赵明玮的心里,但是,他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那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他此刻还没办法对谢明嘉如实相告的秘密。
很期待她能知道,但又害怕她知道。
但谢明嘉还是隐约能够理解赵明玮的感受,在某些方面,他们实际上有相同的毛病,认准一件事,一定要执着的追求下去,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否则对他而言就是痛苦。
“没想到原来我这么伟大啊……”,谢明嘉打算开玩笑调节一下气氛,赵明玮的表情太凝重了,凝重到她总有莫名其妙心慌的感觉。
赵明玮没有说话。
“那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谢明嘉有些迫切的想知道赵明玮接下来的打算,但显然赵明玮不愿再回答了,谢明嘉有些懊恼。
“没有以后了,我还是回学校吧……”
赵明玮看起来打算彻底放弃了。
谢明嘉沮丧地趴在桌上,说实话,她还是挺想让赵明玮继续唱下去的。
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