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天向逍遥客鞠了一礼,说道:“在下再次谢过公子奔波相救之恩。”
逍遥客哈哈一笑,说道:“你刚才既然称我热心好友,便应该知道我为人任性,不喜俗套,又何必千恩万谢,做这俗人之事,惹我不快呢?”
说话间,忽听院中脚步声响,有人急奔而来,果然,片刻之后,叩门之声大作,一人叫道:
“逍遥主簿,逍遥主簿!”
“什么事?”
“堂主请张公子简姑娘并逍遥主薄马上一起到偏室去。”
“哦?”逍遥客说道:
“看来事情已有定论了,那咱们快去吧。”
三人随着来人来到大堂,走到偏室门口,来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堂主,主簿和两位客人都到了。”
“快请进来!”
三人推门入内,眼见一幕,让三人都是一呆。
就见本是犯人的张开颜居然有了座位,眼前的桌上还摆放着许多罕见食物,包括一些精致的点心和奇珍异果,而她正在大快朵颐。
见到张开天和牧小柔,张开颜拿起两块糕点递了过来,道:
“哥,小柔,这种点心挺好吃的,你们来尝一下吧。”
张开天惊愕的表情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从阶下囚到座上客,这其中的差距可谓天上地下,不由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张开颜说道:
“大哥你作梦也想不到吧,教我武功的那位范老者,其实就是他们两个的大伯,现在我们三个算是同门师兄妹啦!”
梵云禅点了点头,说道:
“若不是七妹慧眼如炬,险些伤到了小师妹,想起来,我这个当师兄的实在惭愧。”
云州晨曦现任掌门名叫梵霄,是梵璃梦的父亲。梵霄有一个兄长一个弟弟,弟弟名叫梵冲,前次在海棠谷药神大会上曾经见到过,而他的哥哥梵腾,卸任掌门之职,退隐江湖已有多年。
身为梵家的长子和前任云州晨曦的掌门,梵腾虽然退隐,但影响力却仍可算得上是当今武林第一人。
但他却似乎并不想发挥这种影响力,在前次药神门大会上,他经常带着一块古怪的面具,据说他也并不收徒,所以一身独特绝诣无人能会。
张开天突然想起来,范老者传授给张开颜的《静夜思》心法中的字迹,与门口《慎武堂》牌匾上的字迹,无论是笔法走势还是力道运筹,几乎一模一样。
刚才梵璃梦为什么要张开颜用力打梵云禅一拳?自然是想要从她的灵力上分辩是不是出自范腾。
从张开颜得到的礼遇来看,梵氏兄妹显然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结果。
原来范老者就是梵腾,无怪乎梵云禅梵璃梦兄妹要如此礼遇张开颜了。
既然是大师伯座下的惟一弟子,重要性自然远非刀疤脸这样一个挂名弟子可比,那么张开天“杀害”刀疤脸的这一桩公案,似乎也可略过不提了。
梵云禅招呼众人落了座,他面带微笑十分热情,就像是在招呼远方而来的贵客,而忘记了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前,他还执意要杀这几个人而后快。
面对不同身份的人,自然要使用不同的脸孔,梵云禅虽然年轻,但却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枭雄的潜质。
张开天还以为梵云禅不过是自恃骄狂而已,此刻见到他这种表现,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远远低估了他。
他并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只想远远离开他,便说道:
“梵堂主,有件事张某还是想要说清楚,刀疤脸之死,的确是向司主所为,详细情形是……”
梵云禅手一摆,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这件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今后不必再提。当然,梵某处事不明偏听偏信,让张兄受了委屈,实在抱歉……”
他口中说着抱歉,手上只是象征性地举了举手,任谁都看出来,他不过是作个姿态而已。
张开天沉默片刻,说道:
“还望梵堂主能继续信守承诺,与弥山寨还有我们兄妹二人和平相处。”
“这个自然,”梵云禅满口答应,说道:“我会约束手下特别是向司主,不让他们找弥山寨和你们兄妹的麻烦。”
“我代弥山寨上来多谢梵堂主。”张开天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另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梵氏兄妹对视一眼,梵云禅说道:
“张兄且住,此番多有得罪,还望张兄在堂中盘桓几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张兄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张开天摇头道:“不是,我们要去请一个人,要是去的迟了,只怕他会离开那里云游四方,再要找他就十分困难了。”
“其实,我们想留下开颜小师妹,为了寻找离家多日的大伯。”梵璃梦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冷,像是吹拂在万年雪山山梢处的清洌寒风。
“再有一个月,就是奶奶的劫岁寿诞,奶奶想把所有的子女都召集到身边,所以特命我来寻找大伯。”梵璃梦接着说道:
“大伯离家已有多年,奶奶非常想念他,若能找到他回去,想来奶奶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劫岁,是一千年寿命的别称,对于生死无常的江湖中人来说,十分难得。
但以梵家富足,又有什么事是他们办不到的呢?
据说,人活到一千岁后,会遇到一个大劫,若能成功渡劫,则可以脱胎换骨,进入到一个新的境界。
但若不能成功渡劫,则千年道行就会毁于一旦,灰飞烟灭。
所以老人家想见见子女,聚会话别的心情也是十分可以理解的。
老人家若是高兴了,梵氏三兄弟一定会高兴,梵氏三兄弟高兴了,为这件事出力的人自然就会因此受益。
梵云禅前后态度变化巨大,可能也掺杂了这方面的因素,从目前形势看,张开颜是最后见到梵腾的人,甚至还蒙他传授了生平绝技,所以从她身上寻找线索,比起漫无目的的寻找,应该更有效率。
梵云禅接口说道:“所以我们想请开颜小师妹帮忙寻找大伯,这也是我云州晨曦上下的一件大事,还望张兄莫要推辞。”
若是张开天识相,就应该主动要求加入这个任务之中,待事情成功之后,借机加入云州晨曦,从此获得安全上的保障;就算事情不能成功,最起码也让云州晨曦看到自己的诚意,以后不要再为难自己。
但这个念头在张开天脑中不过一闪而过,便被否决,人在江湖,贵以自立,若是寻求依附,以后何以立足?如何实现重振侠尊的梦想,又如何实现开天的寄望?
当下说道:
“既然如此,小妹你就留下帮忙吧。帮完忙之后,便到弥山寨来找我。”
“是。”张开颜问道:“哥,你不留下来吗?”
“古兄之事,已经耽搁了几天,再不去只怕来不及了。”张开天说道:“梵姑娘,这几日就有劳照顾小妹了。”
梵璃梦点头应承。
梵云禅本就不喜张开天,挽留他不过是因为张开颜的缘故罢了,此时见他执意要走,正中下怀,起身说道:“既然张兄执意要走,那梵某也就不强留了,逍遥客,待某家送客。”
逍遥客躬身道:
“是。不过,这也是在下最后一次听命于堂主你了。”
“嗯?”
逍遥客道:
“在下来到堂中参赞数日,才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帐前听命,而更喜欢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还望堂主成全。”
“哼。”梵云禅知道他请辞是因为自己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心中不由想道:你算什么东西,小爷为什么要听你的,还在这里耍文人脾气,要走走远点,小爷也不喜欢不听话的属下。
便说道:
“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梵某也就不阻拦了。”
逍遥客一挥袍袖,飘然而出,张开天牧小柔随后而来,到了院中,逍遥客说道:
“二位请在门口稍等,在下有些行李要取,去去就来。”
他匆匆而去。
张开天与牧小柔并肩向慎武堂门口走去。
张开天说道:
“小柔,这次多亏了你,能够及时找到梵璃梦,才能化解了这一场灾厄。”
“其实是有高人指点,”牧小柔说道:“当时我们见你被抓,六神无主,打算冲进来搏命,这时有一个中年儒士突然出现,将我们带离了慎武堂,并指点给了我们梵璃梦的去向。”
“中年儒生?”张开天急速在脑海之中寻找,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初见梵璃梦时,在门口遇见的那个想要约自己聊聊的男人。
对比了一下牧小柔对那个人的描述,的确就是他。
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他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
他一时理不清头绪,也就不再理了,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了门口。
棕牛孤零零地被拴在门口的石桩上,已经许久都没有进食的它十分疲倦,耷拉着头跪在地上。
张开天轻声唤道:
“小牛,小牛!”
棕牛抬起头来,见到张开天,“哞”的一声,站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尾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牧小柔笑道:
“它想你了呢,对了,我也唤小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