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前身负要事,她便没有深究,道:
“感化者,请上前来相见。”
就见三女身边跟着的老者应了一声站前一步,道:
“在下感化者,见过诸位江湖英豪。”
众人见他笑容可掬客客气气,与教谕者严肃凌厉不可一世的性格大相径庭,也都纷纷抱拳还礼,同时猜测此人身份。
按照他的位份,似乎与开天者教谕者并列,应在末日圣传地位尊崇,但为何在江湖上却是寂寂无名,场中这么多人,竟然是没有人听说过。
感化者似是看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主动说道:
“在下主要从事教内祭祀等事务,已有上百年未离开神坛一步,所以各位不知。在下受开天者法旨和宗女钧令,充当各位此次的向导,不知道各位打算何时起程?”
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张开天身上。
虽然名义上的武林盟主是梵璃梦,但实际上的决策者却是张开天。
张开天说道:
“你们接连赶路,十分辛苦。不如先休息一日,明天早上再走吧?”
听了这话,梵璃梦首先回房,众人也各自散去。
张开天霁初晴回到自己房中,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霁初晴说道:
“我刚才听你说练习梦笔出了问题,没什么要紧吧?”
张开天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休养调息一会就好了。对了,你这次怎么来的这样快?”
霁初晴说道:
“原来开天者并没有在总坛,而是带着教谕者感化者来到附近视察,我们入山没有多久,就见了他们。”
张开天又问道;
“事情顺利么?”
霁初晴说道:
“教谕者虽然颇多微词,但开天者说既然已有了协议,所以就按协议执行,故此还是派了感化者前来协助。”
“这个人怎么样?”张开天接着问道。
霁初晴摇了摇头,说道:
“我虽然在末日圣传居住多日,但对这位感化者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主持祭祀仪式的长老,平素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其余的一无所知。”
张开天说道:
“只望他不似开天者那般处处刁难于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霁初晴没有回答。
张开天又道:
“今日出门,机缘巧合之下,我得到了一件东西,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张开天手腕一翻,却是一只样式古朴大方的金镯,今天,当云州晨曦诸人在玉面天罗的墓葬之中搜挂他们想要的宝物之时,张开天也顺手拿走了这只金镯看起来似乎是整个陪葬品中最便宜的一只。
但不知道为何,张开天却是一眼就看上了它的样子和‘气质’。
相信霁初晴也一定会喜欢。
张开天将金镯递了过去,却不见霁初晴回应,起身看时,她竟已沉沉睡着了。
张开天叹了口气,将玉镯收了起来,心中想着,等她醒来之后再给她吧。
他自己也操劳了一日,自感筋疲力竭,于是也便和衣而卧,早早睡去了。
第二日,众人结伴出来。梵璃梦留下梵意禅梵心禅率一众云州晨曦弟子在此接应。
感化者充当向导,在先而行,向众人介绍名胜指点江山叙说故事,俨然便是一地神秘之地的舒心之游。
张开天张开颜兄妹二人故地重游,之前的惶惶心情转化为而今的坦然从容,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多时,来到了前次被末日圣传围困捉拿的地方,也就是开天宗女教谕三座神像刚刚矗立之地。
就见这三座神像已经经过全面粉饰,漆上了油彩,看起来更加栩栩如生了。
神像之前的香火十分旺盛,不但有丰盛的祭品,前来拜祭求福的乡民也是络绎不绝。
众人驻足观看,沈孤雁端详了雕像良久,轻轻触了触张开颜的胳膊,道:
“那个人,好像是……”
“什么好像,那就是我嫂子。”张开颜笑了一笑,转身对霁初晴说道:
“看起来,信奉你的人还是挺多的嘛。”
感化者答道:
“今天是一的一度的求子节,所以前来祭拜的人多了一些,特别是宗女娘娘这里,比平时多了许多人。”
众人瞧去,果然前来叩拜的人中有许多妇女,这些人在参拜完开天者之后,都会在宗女像的面前合什祈祷一段时间,想必是如感化者所言,是在祈救子嗣了。
处一居士道:
“怪乎哉,子嗣这种人,求人不如求已,何况是求一个自己还未生育的女子?”
霁初晴白了他一眼,本想反诘,但又怕暴露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只得到将了口边的话生生压了下来。
就在这时,乡民们发现了路边的陌生人,便如同以前一样围了过来。
咸化者踏前一步,正要分说,已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霁初晴,于是便不顾一切,跪倒在地,口称:
“宗女娘娘保佑!宗女娘娘赐福!”
一呼之下,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霁初晴迈身上前,坦然接受众人叩拜,并逐一赠送药囊。
过了好一阵儿,才将众人安抚完毕,感化者支开了众信众,众人继续上路。
林微儿来到霁初晴身边,问道:
“咳咳,那个宗女娘娘,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霁初晴朋友不多,除了侠尊药神门以及末日圣传的亲眷之外,云州晨曦就只有林微儿一个,再加上曾经并肩抗敌的情谊,让二人之间感情非浅。
霁初晴笑道:
“什么事……莫非你也是要求子?”
众人“哗”地一下都笑了起来,林微儿戏称霁初晴为“娘娘”,霁初晴不仅不窘,反口一问,正是棋锋对手将遇良才。
末了,她又补充道:
“不过在圣教,若是有人未婚先孕,是要被罚火烙之刑,待生产之后更要服满三年苦役,恐怕你受不了这个苦吧?”
众人的笑意更甚,张开颜更是笑的大声。
若是梵璃梦,当场便要翻脸,不过林微儿却不生气,款款说道:
“子嘛,肯定是要求的,也绝不会未婚先孕,我只想是问问,受万众膜拜的感觉是怎样的?”
霁初晴想了一下,答道:
“还不错,高高在上肯定要比跪在地上叩头的要舒服的多了。”
“啪啪”突然有人鼓起掌来,众人瞧去,却是明月先生。
明月先生说道:
“霁姑娘这话说的坦诚。其实乡民们未必了解他们膜拜的东西是什么,只是随着大伙儿,大伙儿敬礼便敬礼,跪拜便跪拜,只是求个心安吧。”
开天者便是利用这种盲从与膜拜,在云州东部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基业。
感化者淡淡说道:
“云东一带贫苦无比,若无膜拜的对象,若没有信仰的支持,这些人又怎么能活的下去?”
众人一边说,一边走,不觉之间,已来到前次遇见欧阳永的地方,只是这里早已物是人非,欧阳永除具特色的药堂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位姓顾的香主重新修建的庭院。
见到霁初晴与感化者,顾香主匍匐在地,口称:
“在下承命墟堂主顾涛,见过宗女并感化者,祝宗女。”
霁初晴道:
“起来吧。”
顾涛站起身来,目光在张氏兄妹身上转了一转,旋即笑道:
“张公子,张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张开颜笑道:
“恭喜恭喜,香主升为堂主啦,怎么你前次凶巴巴的要抓要杀,这次却客客气气的?”
顾涛面上堆笑,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嘛,当时那种形势,我若不随波逐流狐假虎威,只怕自身难保。而此时,你们是宗女的贵宾,又有感化者亲自担当向导,小的又岂敢怠慢呢?”
所谓知时务者为俊杰,顾涛很明显就是一位“知时务”的人。
当下将众人引入房中,端上早已准备好的酒菜,又殷勤相劝,要留众人在此留宿。
只是张开天一心要前去极东之地破阵,无意久留,是以饭后便匆匆告辞了。
顾涛一路相送,一直送到步云崖边上,才依依与诸人道别。
众人越过步云崖,又接连赶路,行了数日,终于来到了若海湖边。
这里对于张氏兄妹和霁初晴来说,都是有过深刻记忆的地方,入住渔村之后,三人便到了聂天行的墓边祭拜。
聂天行的墓离若海湖边只有几十米,从这里可以轻松听到泥浪拍岸的声音眺望淡无边际的湖面。
三人站在墓前,张开天取出聂豪亲手扎成的风筝,深深插在坟前的地上,说道:
“聂兄,我来看你了。这只风筝,是豪儿亲手所扎,夫人与豪儿俱都安好,聂兄你就安心吧。”
张开颜说道:
“是啊,豪儿长大了不少,再过几年,他就可以带着聂夫人回来看你了。”
霁初晴站在二人身后,她的一只手,悄悄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而这一举动,谁都没有看到。
只听她说道:
“聂天行虽然不幸殒命,但因为有了聂夫人和聂豪的牵挂,所他虽然死了,但却虽死犹生。”
所以古往今来的人们,都把香火传承看得特别重,其中除了繁衍的本能之外,能够有一个感情的寄托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三人在坟前站了良久,不觉之间,气雾已经浸湿了衣衫。
张开天说道:
“回去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