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群缓缓直起了身子,说道:
“微儿,我对不起你,都怪我这个书生太没有用,临阵脱逃,做出了抛弃你的禽兽举动,我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他突然举起手掌,抽起自己的耳光来。
梵璃梦皱了皱眉头,道:
“微儿需要静养,你这样是在做什么?快出去!”
唐不群素知梵璃梦的威严,立刻不敢动,林微儿说道:
“小梦,你别吓唬他,他是一介书生,原本是经不得吓的。”
梵璃梦回身道:
“我再可怕,难道还能比得过金无双?”
虽然她这样说,仍是走到了一边,让林微儿和唐不群面对面。
四目相对,林微儿见到唐不群憔悴的面容,自己也不禁有些心疼,道:
“不群,你脚受了伤,先坐下来吧。”
唐不群依言坐到了林微儿的身边,他马上就注意到了床头放着的一个盘子里的食物,这是梵璃梦和林微儿二人中午没有吃饭的午餐,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就想拿起来吃。
但他毕竟还是克制住了,只要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又何愁以后没有吃的呢?
当下哽咽道:
“想不到你伤成了这个样子,早知道这样,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逃走的,微儿,你能原谅我吗?”
林微儿心中一软,她头不能动,只能眨了一眨眼晴,说道:
“我原谅你,你现在一定又累又饿,快吃东西吧。”
唐不群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端过食盘,大吃起来。
梵璃梦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门外的众人已经散去,而在厨房那边,传来了一些动静,显然,沈孤雁正在准备晚上的食物。
梵璃梦来到厨房门口,就见沈孤雁在厨房里面忙个不停,张开颜古南风在一边给她打着下手,便道:
“沈姑娘。”
沈孤雁一抬头,见是梵璃梦,以为是林微儿对菜肴有什么特殊要求,便道:
“在,梵大小姐有何吩咐?”
梵璃梦道:
“晚饭多准备一个人的。”
沈孤雁道:
“是给唐公子的么?在做着了。”
梵璃梦微微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停了下来,问道:
“你打算练武?”
“是。”
“打算用什么兵器?”梵璃梦接着问道。
沈孤雁说道:
“本来是打算学拳的,但掌门夫人却一定要让我练剑,并说已经准备好了剑法给我。”
“剑法?”梵璃梦眉头一皱,道:“她也懂剑?”
沈孤雁未及回答,张开颜已抢着说道:
“是司徒剑啸传下来的《剑宗流》,据说是独步天下,威力非凡的剑法。”
梵璃梦沉吟片刻,说道:
“那我便送你一把剑,答谢你每日照顾我们饮食。”
她是武林中的真公主,天之骄女,自然不会随便就被人比下去,特别是不是被抢了自己“掌门夫人”称谓的霁初晴比下去。
只见她祭起芥子,从中取出一只狭长的木盒,放在了桌上。
张开颜古南风听见二人对话,亦走了过来,好奇地看梵璃梦究竟要送沈孤雁什么礼物。
沈孤雁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就见盒中躺着一柄窄细的长剑,剑柄剑身俱是一体,闪动着鳞光,宛如一泓波澜微惊的秋水。
张开颜说道:
“哇,单凭这柄剑的样子,就可知道它绝非凡品了。璃梦姐姐,这究竟是一把什么剑?”
梵璃梦说道:
“这是取自泽州龙族公主的眼泪粹炼而成,本名无色剑,又称为泪剑,虽然不是什么斩鬼杀神的利器,亦算是江湖上的一柄名锋了。”
“这么历害……”张开颜腼着脸向梵璃梦说道:“璃梦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我呢?”
梵璃梦扫了张开颜一眼,说道:
“你的兵器是拳掌,对了,我送你一件霹雳飞抓如何?此物威力极大,可以在数十百开外取人首级。”
张开颜笑道:
“太好了,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一边的古南风插言道:
“我劝你还是别收她的这件东西比较好。”
“为什么?”
古南风说道:
“因为要用这件飞抓,就必须先割下原有的手掌,你要不要这样做?”
张开颜吓了一跳,忍不住将手掌藏在身后,好像现在已经有人正在准备割掌一样。
梵璃梦微微一笑,转身欲走,忽听沈孤雁说道:
“梵大小姐请留步。”
“嗯?”
沈孤雁将泪剑重新合起,推向梵璃梦,道:
“我照顾大家的饮食起居是份内之事,此物委实太过贵重,小女子不敢收。”
梵璃梦瞧了她一眼,说道:
“你想一想,你练武的初衷是为了什么?”
不待沈孤雁回答,梵璃梦已经转身走了。
沈孤雁呆呆地站着,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个潇洒的身影,想到自己的憧憬,突然再没有拿着盒子去追赶梵璃梦的冲动了。
于是,侠尊晨曦佛音三派众人在这没有主人的剑啸山庄又住了几日。
在霁初晴古南风的悉心调养之下,大伙儿的伤势都恢复的不错,特别是林微儿,本来在第六天就可以下床行动了,但梵璃梦还是生生把出发的日期改在了第七天,并且放弃骑行仙鹿的机会,亲自攀上棕牛,寸步不离的守着林微儿。
棕牛驮负着林微儿梵璃梦唐不群沈孤雁,缓缓渡过银水河,沿着来时的路返程。
在它的身后,南华子牵着仙鹿青驴,与张开天等人缓缓步行。
来到山坡上,望着河水凌凌下的剑啸山庄,众人忍不住驻足回看。
南华子说道:
“想起这些天的经历,真是如同梦一般啊!”
霁初晴说道:
“不过好在恶梦已经过去,云州大地,总算是又迎来的宝贵的喘息之机。”
“不错,”张开天说道:“如今魖患已除,四水齐备,映照之阵不日便可建成,到那里,云州便可恢复生机,而我们的最终开天大计,便可以实施了。”
他的话,无疑让与他目标相同的人都感到充满了力量和振奋。
张开颜拍手道:
“真想早日见到灵力球升上天空的样子,还等什么,咱们赶快回去吧。”
众人起程,因为顾及到林微儿的伤势,不敢纵牛奔跑,只得缓缓而行,一日只走的八九十里。
沿途见到了不少倒毙在路中的人,他们身上穿着黑色的劲装,或穿着仆从的衣裳,正是那些逃走了的金无双和梵璃梦的手下。
纵然他们懂些武功,体力也不错,但要在没有食物的前提下,徒步行走这么远的路程,当然也是难免饿死。
接下来遇见的死人,他们不再俯倒在路上,而是嘴里塞着从山上采集来的植物,被毒死在离大路不远的山坡上。
古南风南华子不忍, 为他们收了尸,免得他们横尸荒野
再到了后来,地上便只有衣物头颅血迹和一些不能吃的污物,其余的血肉都已不见。
众人并不难想像发生了什么事,人在极限之下的确是会做出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有好几个人的胃口因此变得很差,张开颜甚至还做起了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的恶梦。
好在这一段地狱之路总归有走完的时候,约摸二三十日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观止镇的边缘。
一路上沉闷的气氛也因此变得稍微活跃了起来。
张开颜说道:
“本来我对这个观止镇还有一些坏影响,如今却只想到镇中最大的酒楼,好好的吃上一顿……”
她提起一个“吃”字,众人的口中忍不住都又翻江倒海起来,就在此时,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好主意,不如就由你请我去吃怎么样?”
张开颜吃了一惊,向发声之处瞧去,就见路边的一只土堆背后,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见他蓬头垢面双颊深陷须发既脏且长,一领儒装从头到尾已看不清颜色,脚下穿着的万里追风履也早已破了前头,两只脚均露出三至四个黑油油的脚趾。
张开颜不由叫道:
“谁?是人是鬼?”
霁初晴已让出了来者,正是与金无双一役之中侥幸逃生的令狐本草。
令狐本草阴阴一笑,说道:
“放心,我就算是厉鬼,也不会找你索命,找也该找那金无双!”
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一个类似骨头的东西,狠狠地咬了一口。
张开颜沈孤雁不由各自尖叫一声,张开天梵璃梦玉纯月都紧紧皱了皱眉头。
张开颜说道:
“你,你吃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人肉?”
令狐本草晃了一晃手中的东西,道:
“是啊,是一截香喷喷的大腿骨,你要不要试试?”
“哇”地一声,张开颜已忍不住吐出声来。
这时,就听霁初晴说道:
“他拿的是地精果,并不是什么人骨。”
地精果是藏于地下的一种薯类,具有补气益血的药用价值,据说会在地底穿行,一般的人很难找到。
不过这对于令狐本草而言,绝非什么难事。
就听他说道:
“这些地精果的味道的确是令人作呕,不过比起那些江湖豪客充满腥臭的血肉,我倒还是宁愿啃这些果子。”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或许不吃人肉就是令狐本草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