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才有一位中年人在众的簇拥之下走上前去,跪倒在高老太太面前,含泪说道:
“娘亲,七弟已经去了,你老要节哀,莫要太过伤戚坏了身子,七弟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高老太太叹了口气,一只手放在中年人的头顶上,说道;
“玉谌,你知道若要我安心,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苗玉谌是苗家长子,在高老太太身边陪伴最久,自然也最明白高老太太的心思,当下说道:
“当然是手刃仇人,为七弟报仇雪恨!”
高老太太说道:
“很好,你是苗家长子,这件事就交你去办吧,三日之内,给我一个答复。”
苗玉谌道:
“是。其实我们之前已经做了商议,唐绝自告奋勇,已经带着弟子们前去探明情况了。”
张开天暗叫不妙,果然,人群之中,有人说道:
“大姑爷在这里呢!”
众人如波浪一般分开,给张开天让出了一条路,张开天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为怕高老太太及诸人看出破绽,他在离着老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也一同跪了下来。
苗玉谌皱眉道:
“绝弟,你自告奋勇前去查探军情,为何会在这里?”
张开天低着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就听人群之中,有人紧紧张张地说道:
“一定是你思念七弟,想着和七弟见最后一面,所以才折返了回来,对不对?”
张开天抬头瞧去,只见说话的人是站在上首的一位中年妇女,容貌和高老太太有几分相似。
她明显是在帮着自己说话,她是谁呢?
联系到唐绝的身份,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位中年妇女,一定便是唐绝的夫人,高老太太的长女。
金玉堂曾经说过,苗家既为云西第一大家族,子女的取名都是极为讲究的,所谓君子如玉淑女如诗,苗家第二代的男子都以玉起名,如玉谌玉龙等等。
而女儿则以诗字命名,故这位苗家大小姐的闺名,便叫作诗则。
张开天说道:
“是。我正是想着见七弟最后一面,所以才安排他们先行查探敌情,自己先折返了回来。”
苗玉谌说道:
“如今你已看到了七弟,也已经和他道了别,现在可以去了?”
张开天道:
“是,唐某这就去。”
他想着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知道站起身来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站住!”
正是高老太太的声音,张开天浑身一震,心中想道,莫非自己的伪装就此被识破了?
就听高老太太接着说道:
“你年纪也大了,探听敌情这样的小事,让后辈们去办吧。你和诗柔长年在外,难得回来一次,就在堡内先休息吧。”
就听唐夫人苗诗则率先说道:
“是,谨尊老太太谕令。”
张开天也急忙说道:
“谨尊老太太谕令。”
高老太太说道:
“好,大伙累了半日,也都累了,都休息去吧。玉谌玉欢,你们二人随我来。”
她唤了二子入内,张开天呆呆站在原地,就见苗诗则走上前来,轻轻一扯自己衣袖,道:
“随我来!”
他跟着苗诗则,穿过繁杂的楼堂馆所,最终来到一座单独的二层小楼之前。
这一路上,苗诗则都没有和他说话,遇到有人打招呼,也只是十分平淡地点头以后,显然,苗诗则的神经很紧张,心态根本放松不下来。
小楼门口,两位年轻婢女侍立,见到苗诗则与‘唐绝’,一起蹲身施礼道:
“大小姐,大姑爷,你们回来了。”
苗诗则说道:
“小青小白,你们把好楼门,除了心儿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
两人道:
“是。”
苗诗则走入楼门,来到二楼,才稍稍舒了一口气,转身对站在门口的张开天劈头盖脸地质问道;
“你今天是怎么搞的?”
张开天说道:
“我,我怎么了?”
苗诗则说道:
“怎么了,你到好意思问,刚才众兄弟姐妹商议打探军情的时候,你就不该逞能,要知道七弟的武功深得老太太真传,绝不比你弱,能够轻易杀他人的,你想你能讨得了什么好处?”
张开天心中暗暗发笑,一来看苗诗则说话的口气,显然她已经习惯了对唐绝颐气指使,想不到唐绝看起来威猛,却是一个惧内之人,二来唐绝看起来背着大刀威风凛凛,却不料武功还不如败死在自己手下的玉飞龙。
这样一来,他不禁觉得好笑,心中紧张的情绪也稍微放松了下来,就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咧嘴一笑,说道;
“我还不是想着为母家多出点力,也好让你在一众兄弟姐妹面前有光彩!”
苗诗则“哼”了一声,说道:
“你的心虽是好的,但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好在你这次机灵,懂得回来,再加上我替你遮掩,总算蒙混了过去。”
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就算他们出了什么闪失,也可以解释为你不在,责任推不到你的头上去。”
‘他们’指的当然就是前去查探的唐氏子弟,苗诗则虽然有些霸道,但她处处替唐绝着想,的确可以被称之为“贤妻良母”。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大声说道:
“累死我了!”
接着张开天就感觉脖颈一紧,已被人环脖抱住,然后一股温热之意,沿着脖子就缓缓舒展了开来。
张开天回头一瞧,就见离自己不到半尺之地,是张雪白粉嫩的脸蛋,看起来像是一只雪娃娃一样,她笑意盈盈,俯在自己身上全无防范,显然是自己,不,是唐绝最亲的人。
苗诗则说道:
“心儿,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顽皮!”
少女心儿笑道:
“那人家就是喜欢父亲的胡子嘛!”
一边说,还用粉脸在张开天的脸上蹭来蹭去。
张开天哪里遭遇过如此情况,一时之间,脸涨的绯红,几乎连伪装都伪装不下去了。
苗诗则接着说道:
“好了,今儿个咱们也累了一天,回去歇息吧。”
“好咯!”少女心儿应了一声,如同来时一样,像风一般离开了。
苗诗则瞧着心儿的背影,面上浮现微笑,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这个疯丫头,永远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是该找个好人家好好收敛她的性格了……你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
“是吗?”张开天站起身来,解开了最上面衣领的扣子,说道;
“或许是这房子里太热的缘故吧。”
苗诗则微微一笑,说道:
“热?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到我房里来的时候说过什么?”
“这……”张开天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问题,一时之间,让他说什么好,只得含糊搪塞。
却见苗诗则走过身来,轻轻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娇身说道: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没有健忘么,你那时说我这闺房里四季如春,恨不得钻进来就不出去了呢!嗬嗬!”
她想起昔年情事,脸色粉红如花,就连语气声调,也温柔了许多。
张开天暗叫不妙,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要重温当年的闺房乐事,这让自己怎么应付?
眼见苗诗则来到床前,开始宽衣解带,张开天心中焦急,一时之间,却难想出什么绝佳的应对方略来。
就见苗诗则粉肩半露,坐于床上,柔声说道:
“相公,你怎么还不过来呢?”
张开天站起身来,寻思脱身之策,恰在这时,就听楼外一名婢女高声说道:
“婢女小青小白,见过大少爷二少爷!”
苗诗则听见声音,心中惊疑,喃喃说道:
“大哥二哥怎么会这个时候来这里?”
就听苗玉谌说道:
“大姑爷呢?”
婢女小青答道:
“他与大小姐上楼休息了。”
苗玉谌迈步便要入内,却被小青拦住,小青说道:
“大少爷请见谅,大小姐有吩咐,她已经休息,任何人不得入内!”
苗玉谌脸色一沉,道: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苗诗则见要坏事,急忙披了一件衣服匆匆跑下楼梯,过了片刻,就听她斥责了婢女小青几句,然后对苗玉谌说道:
“大哥二哥深夜来此,不知道有何要事?”
苗玉谌说道:
“母亲说她心烦意乱睡不着觉,叫我们几个都去陪她,唐绝呢,叫他赶快下来吧。”
就听苗诗则说道:
“他那个人笨嘴拙舌的,只会惹人生气,不如就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她这番话一说出,场中突然沉默了几秒,张开天费力凝听,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又过了片刻,就听苗诗则说道:
“相公,快下来吧,母亲等我们过去呢。”
张开天缓步下楼,就见三苗的眼晴都盯在自己身上,寸步不离,而苗诗则的眼神亦不如刚才那样随便,显得有些紧张。
难道他们已经看破了自己的伪装?
但自己分明已经很小心,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啊?
就见苗诗则脸上堆笑,说道:
“快走吧,母亲在等着我们呢。”
她嘴上如此说,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显然,她已经有所查觉了。